埃斯沃斯·托黑(第48/72页)
“我没有付钱给新闻代言人。我会支付你想要的酬劳。”
“你知道,不会太多。”
“你什么时间方便来这里?”
“哦,你说个时间。你知道我不忙。”
“明天下午两点?”
“好吧。”他又说,“我不喜欢你的声音。”
洛克笑了。“我喜欢你的声音。挂了吧,明天两点来。”
“好的。”马勒瑞挂断了电话。
洛克放下听筒,张嘴笑了。但是笑意突然消失。他坐在那儿,看着电话,脸沉了下来。
马勒瑞没有赴约。三天过去了,没有一点儿他的消息。于是洛克亲自去找他。
马勒瑞住的房子是租来的,是一座摇摇欲坠的褐砂石建筑,在一条满是鱼腥味的昏暗街道上。一楼窄窄的入口旁边,有一家洗衣店和一个补鞋匠。一个邋遢的女房东说:“马勒瑞?后面五楼。”然后漠不关心地拖着脚步走了。洛克爬上有些下垂的木楼梯,横七竖八的管子里有一些灯泡照明。他敲了敲那扇脏兮兮的门。
门开了,一个憔悴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凌乱的头发,倔强的嘴,方形的下唇,以及洛克所见过的最有表现力的眼睛。
“你想干什么?”他突然说。
“马勒瑞先生?”
“是。”
“我是霍华德·洛克。”
马勒瑞笑了,靠在门柱上,一只胳膊横在门口,没有要请人进门的意思。很明显,他喝醉了。
“哦,哦!”他说,“亲自来的。”
“我可以进去吗?”
“干什么?”
洛克坐在楼梯扶手上。“你为什么不赴约呢?”
“哦,约会?哦,是的,哦,我会告诉你。”马勒瑞一脸严肃地说,“是这样,我真的想去。我去了,我出发去你的办公室,但是路上我经过一家电影院,那里正在放映《同床异梦》,所以我进去了。我非看《同床异梦》不可。”他咧嘴笑了,头垂在了横着的胳膊上。
“你最好让我进去。”洛克平静地说。
“哦,该死的,进来吧。”
房间是个很窄的洞。角落里有一张没有整理的床、一堆杂乱的报纸和旧衣服、一个煤气炉、一幅从杂货店买的带框风景画,上面画着牧场和绵羊;没有其他的画稿,也没有雕像,没有一点儿有关住户职业的痕迹。
洛克把唯一一把椅子上的书和一个煮锅拿掉,然后坐下了。马勒瑞站在他面前,咧着嘴笑,身体有点儿晃。
“你完全错了。”马勒瑞说,“事情不是这样做的。追逐一位雕刻家时,你一定要非常强硬。方法是这样的:你让我来你的办公室,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不能在那儿。第二次你必须让我等一个半小时,然后出来到接待室,握手,问我是否知道无名小镇的威尔逊,然后说很高兴我们有共同的朋友,但是你今天很忙,你会很快给我电话约我吃午饭,然后我们再谈论公事。然后你保持这样两个月。然后你把工作交给我。然后你告诉我,我做得不好,一点儿也不好,然后你把那些东西扔进垃圾箱。然后你雇用了沃利瑞恩·布森,他做了这份工作。事情应该这样做。但这次不是。”
他的眼睛正专心致志地研究洛克,里面有种职业的肯定。他说话时,声音里狂妄自大的喜悦渐渐消失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已经变成了一个呆板的平面。
“不。”洛克说,“这次不是。”
他站起来,没有说话,看着洛克。
“你是霍华德·洛克吗?”他问,“我喜欢你的建筑。那就是我为什么不想与你会面的原因。这样每次我看到它们才不会感到恶心。我想继续认为那个建筑师配得上它们。”
“如果我配得上呢?”
“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
但是他在皱巴巴的床边坐下了,身体向前倾。他打量着洛克的容貌,像敏感的天平,无礼地公开评价着。
“听着,”洛克说,清楚又很认真,“我要你为斯考德神庙做一个雕像。给我一张纸,我现在就给你写一个合同,声明如果我雇用另一名雕刻家或者如果你的作品没有被使用,我就欠你一百万的赔偿金。”
“你可以正常说,我没喝醉。根本没有。我明白。”
“噢?”
“你为什么挑我?”
“因为你是一个出色的雕刻家。”
“那不是真的。”
“你出色不是真的?”
“不,那不是你的理由。谁让你来雇用我的?”
“没有人。”
“我睡过的某个女人?”
“我不认识你睡过的任何女人。”
“超过了你的预算?”
“不。预算不受限制。”
“为我感到悲哀?”
“不。我为什么要感到悲哀。”
“想把公众从枪击托黑事件中拉出来?”
“天呐,不!”
“哦,那么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找出所有的废话而不找出最简单的原因?”
“哪一个?”
“那就是我喜欢你的作品。”
“当然。那就是他们说的。那是应该说的,应该相信的。想象一下如果有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会怎么样!所以,好吧,你喜欢我的作品。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我喜欢你的作品。”
马勒瑞认真地说,声音显得冷静:“你的意思是你看到了我做的东西,你喜欢——你——你自己——只是——没有人告诉你,你应该喜欢它们或者你为什么喜欢它们——你决定你想要我,为了那个原因——只是那个原因——不知道其他我的任何事情或者不感兴趣——只是因为我做的那些东西和……和你在它们身上看到的——只是因为那个,你决定雇用我,你不厌其烦地找到我,来到这里,承受侮辱——只是因为你看到了——你所看到的使得我对你来说很重要,让你想要我?那就是你的意思?”
“是的。”洛克说。
什么东西让马勒瑞睁大了眼睛,令人不敢逼视。然后他摇了摇头,说得很简单,语调像是在抚慰自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