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沃斯·托黑(第69/72页)

“当然高兴,我非常愉快,我非常感激,所有的一切,但是,你究竟为什么现在想起退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当我说这一切都将属于你的时候,你为什么看上去不高兴?我……我想看到你为此高兴,彼得。”

“看在上帝的分上,盖伊,你现在不正常,你……”

“彼得,这对我很重要——你应该对我将要留给你的一切感到幸福。你应该引以为豪。你的确是这样的,难道不是吗,彼得?你是吗?”

“噢,谁会不幸福呢?”他没看弗兰肯。他不能容忍弗兰肯话语里的那份恳求。

“是的,谁会不幸福呢?当然……你幸福,对吗?彼得?”

“你想要怎么样?”吉丁生气地劈头问道。

“我想让你为我感到自豪,彼得。”弗兰肯低声下气、直接而绝望地说,“我想知道我已经得到了一些东西。我想感觉这有一定的意义。总之一句话:我想确信,这一切——不是白费。”

“你不确信?你不确信吗?”吉丁的眼睛十分凶恶,好像弗兰肯突然对他构成了威胁。

“怎么了,彼得?”弗兰肯柔声问道,几近麻木。

“可恶,你没有权利——不确信!你的年龄,你的名字,你的声誉,你的……”

“我想确信,彼得,我一直工作得十分努力。”

“但是你不确信!”他又愤怒又害怕,所以他想去伤害,他扔出了一件最伤人的东西,没有意识到它会伤害他自己,而不是弗兰肯。一件弗兰肯不会知道,从来都不知道,甚至猜都猜不到的东西。“噢,我知道谁会确信,在他生命的尽头,他是那么地确信,我简直想割断他的脖子!”

“谁?”弗兰肯静静地问道,毫无兴趣。

“盖伊!盖伊,我们怎么了?我们在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弗兰肯说,他看上去很疲倦。

那天晚上,弗兰肯来到吉丁家吃晚饭。他打扮得喜气洋洋,吻吉丁夫人的手时,他像从前一样殷勤地眨着眼睛。但是当他向多米尼克祝福时,他看上去很忧郁,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要跟她说的话。看她的脸时,他的眼睛里蕴含着乞求。原以为会从她那里得到明显而尖刻的嘲讽,但是相反,他看到了一种意外的理解。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弯下腰亲吻他的前额,她把嘴唇轻轻压在他的额头上,比正式礼仪要求的时间略长。他体内流动着一股感激的暖流——然后,他又感到害怕了。“多米尼克,”他小声说——其他人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你一定非常不幸福……”她快乐地笑着,挽起他的胳膊:“噢,不,父亲,您怎么能这样说!”“原谅我。”他低声说道,“我有点愚蠢……这真是太美妙了……”

整个晚上,客人们络绎不绝,未经邀请,未经通知,只是一听到这消息就觉得有权利拜访。吉丁不知道看见他们是该高兴还是该扫兴。似乎只要有这种快乐的困惑持续着,一切就很好。多米尼克表现得很活跃。在她的举止里,他没有捕捉到一丝讽刺的暗示。

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时已经很晚了。他们两个人被留在一堆空酒杯和满溢的烟灰缸中。他们坐在客厅的两端,吉丁极力推迟去想那些他必须想的事情。

“好了,彼得,”多米尼克说着,站了起来,“我们把这些收拾一下吧。”

黑暗中,躺在她身边的时候,他的愿望得到了满足,但也给他留下前所未有的饥渴,因为旁边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没有反感。在把曾经盼望施加给她的占有付诸行动时,他感觉自己失败了。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混蛋!”

他没有听到她动。

然后他记起了那次的发现,激情时刻本来让他将其忘在了脑后。

“他是谁?”他问。

“霍华德·洛克。”她回答。

“好吧。”他厉声说道,“你不想说的话,就不必告诉我了!”

他打开灯,看见她静静地躺着,一丝不挂,头向后仰着。她的脸看上去平静、无辜、纯洁。她对着天花板柔声说道,“彼得,如果我能做这个……我就可以做任何事情……”

“如果你认为我会经常烦你,如果这是你对……”

“经常还是不经常,随你便,彼得。”

第二天早晨,进餐厅吃早饭时,多米尼克发现了一个花店的盒子,长方形、白色的,倚在她的盘子边。

“那是什么?”她问仆人。

“今天早上送来的,夫人,叮嘱要放到早餐桌上。”

盒子上写着“致彼得·吉丁太太”。多米尼克打开了它,几束白丁香,比这个时节的兰花开得更艳丽芳香。里面有一张小卡片,上面用大字写着一个名字,还留有用手匆匆草就的特征,好像硬纸板上的这些字母正在哈哈大笑:“埃斯沃斯·托黑”。

“多好啊!”吉丁说道,“昨天一整天我都在想为什么没有他的消息。”

“请把它们插进水里,玛丽。”多米尼克说着,把盒子递给了仆人。

下午,多米尼克打电话给托黑,邀请他来吃晚饭。

几天之后,晚饭开局了。吉丁的母亲借口另有邀请,逃过了那个晚上,她对自己解释说:她相信自己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习惯这些事情。所以,晚饭桌旁只有三个位置,水晶烛座里燃着蜡烛,桌子中央摆放着透明玻璃罩里的蓝色花朵。

走进来时,托黑向主人们深深鞠躬,得体得好似法庭的接待仪式。多米尼克看上去像一位社交界女主人——从来都是,不能想象她不做那个还能做什么。

“噢,埃斯沃斯,最近怎么样?”吉丁问道,带着一种能够代表客厅、空气和多米尼克的姿态。

“亲爱的彼得,”托黑说,“这些俗套我们还是省了吧。”

多米尼克引路,走进了起居室。她身着一套晚装——白绸缎衬衫像是专为男士裁剪的,黑色的长裙朴素而有质感,好像她的头发一样光亮柔顺。裙子窄窄地束着她的腰部,似乎表明两只手就能完全地把她的腰部圈起来,或者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折成两段。短袖子让她的胳膊裸露出来,上面戴着一只款式简洁的金镯子,对她的细手腕来说,这镯子太大太重了。她打扮成少女的模样,她把优雅变成了一种性感:一种睿智、危险而成熟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