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第2/3页)

所以他今天过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被大半个鸭舌帽遮挡住面容的少年胸前别着一朵漂亮的白百合,穿过人流往祭坛边上的家属位走去,而那里站着一个垂着头的小男孩。

赤江那月的存款很可观,足以支持他的朋友们给他办一场最高规格的豪华葬礼,然而他们毫不犹豫地就pass了这个方案,别的不说,那个小恶魔看起来温和可他们还不清楚这家伙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吗,眼中向来只有一小部分人的警官可不会喜欢这样。

只不过祭坛当然还是最贵的等级,用松田阵平的话来说那就是混蛋的钱不用白不用。

毛利兰在这一周里憔悴了不少,她一向是个重感情的女孩,更别说警官还是从小认识到大的兄长,她现在站在这里看向祭坛上那张遗照而不流泪,除了本性的坚强以外更多的还是为了警官那个要他们笑着送他的愿望。

身边是少年侦探团那群孩子们,毛利兰光是看着他们忍着眼泪的模样,忽然就想起了她的那月哥曾经说过的那句玩笑一样的真话。

「我的恋人是这座城市啊。」

警官的遗照并不是黑白的,上面端端正正穿着一身警察制式礼服的青年神色庄重,唇角却微微上扬,那双水红色的眼睛里波澜不惊,好像能包容所有映照进去的人事物,又好像根本不会有人被倒映进去。

毛利兰知道这位兄长对他们有多宽容和温柔,难得还会表现出小孩子气的捉弄,形象光辉又可靠的警官过去一直是她除父母外最崇拜信赖的长辈,她也曾靠在这棵大树下酣然入梦,直到现在,树倒下了。

但她会站起来。

少女抱着一大捧白玉兰,轻轻连带着满心的不舍一起放在祭坛边上。

那是关怀她的兄长,她总得也为兄长做点什么。

告别仪式足足花了近一个半小时才结束,当他们带着那个黑匣子坐上开往墓园的车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阳光毫不吝啬地穿过道路两旁的树木撒在沿途的路上,在车驶过闹市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自发为他们让开了路,望向这辆载着警官的车默哀。

同期几人本想让好友和他的父母葬在同一块地,这个方案直到被那位神秘长官制止后才废除,于是他们最后选择的还是青山陵园。

“小那月喜欢赏樱,”萩原研二站在那块黑色的石碑前笑了笑,跟身侧的鬼冢八藏解释,“青山这边的樱花很漂亮。”

樱花啊,他们胸前的那朵闪闪发光的樱花。

前来参加自己最骄傲的学生们其中一位的葬礼这件事,无疑让鬼冢八藏神情不太好看,他像是七年前那样板着一张脸,萩原却看见他的鬓角多了几根白发。

“那月,”老教官鬼使神差又想到二十年前那个说出要成为‘柯南·道尔’这种话的小男孩,“…他是一名优秀的警察。”

他为他的学生骄傲。

诸伏景光静静地站在那块墓碑前,他最后没有收拾其他遗物,只是把那枚缺失了一瓣的樱花书签放进了这处墓中。

想说的话都不应该对着冰冷的石碑倾吐,他只是留恋地看着碑上灰白的刻字。

「赤江之墓」

警官的墓碑上没有任何生平或是墓志铭,几人总觉得,就算是他们也没办法去评价这个人,没办法把他壮阔的二十七年变成几行字,所以就干脆空在了那里。

墓前已经放上了不少他们搬过来的其他人送的花,全都是雪白一片,还戴着那副墨镜的松田阵平皱起了眉头,干脆大跨步上去把怀里的一捧花放在了好友碑前。

那是由满天星与天堂鸟组成的花束,与众不同的是它们赤红的颜色。

就像是一捧泼洒在白雪地上的血。

卷发青年站在墓前,脊背挺得笔直,左手还拎着一袋子的食盒,他当然还记得七年前好友像是开玩笑一样留下的‘遗嘱’,还有自己偏要不遂他愿的嘴硬。

用甜咖喱堆叠比萨斜塔果然还是太行为艺术吧?松田阵平闭了闭眼睛,想着。况且这家伙对甜咖喱的深恶痛绝,他都看七年了。

袋子紧接着被松田放下来,他开始认认真真地把它们堆成个小金字塔——这可是他在家里练了好久才会堆的造型,再要求可就没了啊。

“放心吧aka,这里全都是hiro一早上起来做的的激辣咖喱,你最喜欢的口味,”松田阵平的口吻一如平时和好友插科打诨那样,“我还没差劲到对你说谎的地步,甜咖喱你暂时还是无福消受更好…想吐槽很久了,你明明是甜食爱好者吧,怎么偏偏不喜欢甜咖喱?”

他顿了顿,没等到回答才反应过来,张张嘴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最后只有站起身拍了两下墓碑:“衣服很合身,走了,下个轮休日再来看你。”

……

等他们全都离开了,把自己从头用黑色裹到脚的男人才从拐角处出来,面色复杂地看着这块碑。

黑田兵卫没想到那个臭小子会死在他的前头,前七年那么多必死的场面这人都不可思议地活了下来,怎么会死在这种事件里?

那个无名组织在他死后的第二天就被剿灭得飞灰不剩,曾经试图把连环杀人案的罪名推给他的那些腐朽高层这两天因为贪污受贿被革职带走调查,东京的犯罪率在他死后前两天迅速飙升,但这几天已经快要降回他死前……

“你不应该找到这里来的,波本。”黑田管理官头也没回,朝着身后伪装中走来的人说。

金发被收进帽檐下,青年的眼底是大团青黑,嘴唇颤动了几次,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只是狼狈地低下头,去看那一地鲜花,良久才把自己抱着的也放在了边缘,步伐缓慢地转身往陵园后门离开。

降谷零那天醒来后,已经是在组织的某处基地里了,他打开手机,铺天盖地袭来的就是警官的死亡消息。

他是发烧了吗?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头重脚轻呢。降谷零麻木地想。这样的结局他不是没有准备过,但是以往在设想中那具尸体的脸通常是他自己的。

作为一名卧底,降谷零早在进入组织之前就做好了随时丧命的准备,情况最坏的时候,他连幼驯染的死亡都想到过,而在那片黑暗中自光明里垂下、唯一能拉扯住他的绳索,如今却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断开,他根本反抗不了。

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的灵魂生拉硬拽出来了一半,接着塞进碎纸机,只剩另一半留在身体里的还在思考和复盘那晚的所有经历。

还有好友对自己说的最后那番话。

降谷零的背影看上去很坚毅,他不能停在这里,他还要帮好友做完那些调查,要找出好友自愿死亡的原因。

他不痛苦,因为那一半的降谷零已经被撕扯走了,他现在只能是‘波本’,是‘安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