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3/4页)

只见阿花本该光洁的背上竟是傷痕累累,青紫的掐痕、纵横的鞭伤,甚至还有烟斗烫出的烙印,因未得妥善处理,不少伤口已然化脓溃烂,简直惨不忍睹。

孟羽凝只觉一股怒火直冲心头,她强压怒气,小心地将衣物重新盖回,声音却冷了下来:“这是谁干的?”

一名女子眼眶通红,咬牙切齿道:“是那毒蝎心肠的老鸨!阿花姐死活不肯接客,老鸨打她,她便还手,结果就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孟羽凝暗暗记下,目光转向榻上一动不动的阿花,见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不由放低了声音:“她这是睡了?”

仍跪在地上的秋莲急忙抬头回道:“回姑娘的话,她伤口溃烂引发高热,已然昏厥过去许久,奴婢实在不忍,这才斗胆想为她清理上药。”

孟羽凝目光转向她,带着几分诧异:“你哪里来的药?”

秋莲双手紧张地攥着衣角,面色惶恐,声如蚊蚋:“是奴婢平日偷偷采集药材,私下做的。”

孟羽凝心下好奇秋莲竟通晓药理,但见阿花的情况不好,便按下疑问,转头吩咐孟金:“你与穆江一同去请汤神医过来。记得将阿花的伤势仔细说与他听,才好对症下药。”

孟金连忙应声,出门与穆江说明缘由。穆江当即指了一名护卫随同前往,自己则依旧肃立门外静候。

不过片刻,汤神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简单查看了阿花的伤势,不由摇头叹气:“真是造孽啊……”

说罢,从箱中取出一只青瓷药瓶置于榻边,对孟羽凝道:“让人将此药膏为她涂上,十日之内伤口不可沾水。老夫再开一剂方子,差人去我院子里取药来,煎服几日,便能好转了。”

见人没什么大事,孟羽凝这才心下稍安,起身相送:“有劳汤神医了。”

屋内众人闻言,皆面露欣喜,纷纷躬身行礼相送。

一名护卫跟着汤神医去取药,孟羽凝让秋莲为阿花涂药,秋莲小心翼翼把阿花的伤口都处理好。

孟羽凝这才柔声叮嘱众人:“你们好生照料她,且在此安心住下,其余诸事,日后自有安排。”

几名女子感激涕零,又要屈膝下拜,孟金接收到孟羽凝的眼神,赶忙上前拦住:“姑娘不喜这些虚礼,心意到了便好。”

几人这才惴惴不安地直起身,眼中盈满感激之情。

孟羽凝带着孟金去了秋莲所住的厢房,在椅上坐下,温声问道:“方才我过来时,你们为何如此惧怕?”

秋莲闻言,又一次屈膝跪地,声音微颤:“回姑娘的话,世人都说‘药婆’晦气,奴婢自知不妥。可实在不忍心见阿花的伤就那般溃烂下去,这才斗胆想为她上药。一切都是奴婢的主意,与他人无关。”

孟羽凝想起蔡月昭曾提及的关于秋莲的身世,心中了然,伸手将她扶起:“秋莲,但凡治病救人者,皆为医者仁心,是行善积德之事,何来晦气一说?”

吕秋莲猛地一怔,眼眶倏地红了,泪水无声滑落:“若是奴婢的娘亲临终前能听得此话,该有多好。”

孟羽凝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又问道:“你娘亲既不许你行医,你这医术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吕秋莲拭去眼泪,低声回道:“爹娘虽明令禁止奴婢为人治病,但仍教了些许医术,说是让奴婢日后若有个头疼脑热,也不至求医无门。”

“后来奴婢便时常偷偷翻阅父亲留下的医书,娘亲为人诊病时,也曾躲在屏风后偷听过几次。”

孟羽凝凝视着她:“如此说来,相较于刺绣女红,你更心系行医之道?”

吕秋莲重重颔首:“是!奴婢每每翻阅医书,辨识草药,便觉心安神定,远比捻针引线来得自在。”

孟羽凝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颔首道:“好,你的心意我知晓了。时辰不早,你们也早些歇息,明日还需出府办事。”

二人恭声应下。

孟羽凝起身,步履轻缓地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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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燕拂居,只见祁璟宴已换好寝衣,正倚在床榻外侧。

孟羽凝换上软底人字拖,从柜中取出那套短款睡衣,去净房换好后,方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走近一瞧,却见祁璟宴仍醒着,目光清明地望着她。

她便笑了:“殿下怎么还未歇息?”

祁璟宴温声道:“在等你。”

孟羽凝爬上床榻,挨着熟睡的屹儿躺下,将圆乎乎的小娃娃搂进怀里,一时默然不语。

祁璟宴只当她累了,也未多言,只拿起手边的蒲扇,轻轻给她扇着风。

静默良久,孟羽凝才轻声开口:“殿下,你觉得药婆怎样?”

祁璟宴手中蒲扇未停:“何出此问?”

孟羽凝:“就是,药婆给人看病这事,其实也不光是药婆,就是女子行医问诊这件事,您觉得怎样?”

祁璟宴淡然道:“若真有治病救人的本事,而非故弄玄虚、坑蒙拐骗,那便值得敬重。”

羽凝追问道:“殿下当真不觉得‘女子行医晦气’吗?”

祁璟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起往事:“太医院中亦曾有几位女医,医术极为精湛。当年母后生我之时遭遇难产,险象环生,便是一位女医出手救了我们母子二人。”

陛下登基后,笃信‘女子无才便是德’,自那几位女医之后,太医院便再未纳过女医了。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治病救人,从来只该问医术高低、心地善恶,不该以男女论长短。”

孟羽凝素来知道他是个心胸宽阔之人,可亲耳听他这般说,心中仍似暖流淌过,涌起阵阵感动。

她忍不住翻身趴起来,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殿下,你真是个顶好的、殿下。”

她其实更想说,若他有朝一日君临天下,必定会是一位万民称颂的明君。

见这姑娘又要给自己发“好人笺”,祁璟宴不由失笑,“说吧,又有何主意?”

孟羽凝顺势凑近了些,试探着轻声道:“殿下,我是在想,若日后的大兴,能允许女子光明正大地坐堂行医,该有多好。”

“那些身怀医术的女子不必再隐于暗巷,顶着‘药婆’的名号受人轻贱,也能像男子那般,堂堂正正凭本事济世救人,那又该有多好。”

祁璟宴注视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静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笃定:“阿凝放心,会的。”

短短几个字,落入孟羽凝耳中,重若千钧。她知道,他素来是个信守承诺之人,他说“会的”,那便一定会的。

孟羽凝弯着眼睛笑得开心:“多谢殿下。”

祁璟宴这才温声问道:“阿凝为何突然问起女子行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