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跬步行(15)(第2/4页)
众人纷纷称是,而李定与一些人早已经晓得白横秋的意思了。
“那敢问,明日一战,谁能当我一击?”白横秋睥睨四下,当场捻须大笑,笑声震荡于整个大营。“雄伯南吗?!”
周围人等,纷纷凛然,便是稍有思索之人,思来想去,也都不得不服。
而白横秋也不是肆意张狂之人,此言既罢,便也凛然起来:“好了,此事已罢,咱们现在商议明日大举出兵之事!”
诸将却反而多有愣神,明显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
而很快,回过神的孙顺德也直接来问:“不必等段公吗?他中午就能到,屈突将军也还在河对面收拾营地,聚拢残兵。”
“那倒不必。”白横秋双手压案,从容来道。“因为这一战,我根本没想过用东都兵,只要他们压住河对岸,防止援兵或者当面之敌突围罢了……所以,等中午段公来了,我再去寻他专门说一声便可。”
众人会意,纷纷点头。
非只如此,英国公复又看向自己左手第一位的李定:“李府君,明日之战,你率武安红山卒为后军,且观老夫破贼。”
这下子,饶是李定早就晓得对方早有决意,也不由愣了一下,然后方才点头:“全凭白公吩咐。”
且说,昨夜清漳水河东之战,黜龙帮和太原军其实是打了个平手,遭殃的只有屈突达部的些许先锋……实际上,黜龙军是要用这一战提升一点有些固躁的士气,而太原军也只是想试探一下黜龙军的实力,故此,这一战本身,放在全局不足一观。
然而,单独军事战斗的意义绝不仅仅是为军事全局服务的,它本身同样有政治意义。
那一夜,流光无数,紫旗如云,四野皆见,周遭上下如何不晓得是起了大冲突?宗师出手,已然是之前河北大战的极限了了。
况且,自从去年黜龙帮大举进军,夺取黎阳仓算起,这其实是第一次大规模战斗,而太原军奔袭而来后,几乎是当晚便发生了这种战斗,可见双方战斗意志之强,以及相互决然之态。
故此,二月初三日,两军厉兵秣马,制定种种计划,为明日决战准备的时候,随着数量多达三万的东都军抵达,清河郡这里到底是出了大岔子。
“叔祖总算见我了。”中午时分,武城县内,清河崔氏小房大宅内,崔肃臣崔二郎走入后堂,看着主位上的人,不由来笑。
“前两日都在忙碌,没来得及见二郎。”清河崔氏族长崔傥也满脸笑容,丝毫看不到什么异样。“二郎寻我何事?”
“叔祖这两日在忙什么?”崔二郎也不入座,只是拱手来问。
“正准备起兵易帜,夺取武城,呼应我旧友英国公,好将河北重归朝廷治下。”崔傥没有半点遮掩。
“我竟不知道叔祖对大魏如此忠心耿耿。”崔肃臣不由失笑。
“我与大魏只有怨气,没有恩义,何论忠心?”崔傥也笑了。“坐吧,咱们爷俩慢慢说。”
崔肃臣这才落座。
崔傥也正色起来,将信息告知:“英国公带着李定昨日就已经到了,四五万人,其中三万是太原精锐;段公此时也应该到了,东都兵马也不少,你应该比我清楚……昨夜上半夜,黜龙贼尽出主力突袭,雄伯南带队,结果还是被太原军部分高手给轻易挡了回去……二郎,黜龙贼‘同天下之利’也好,‘黜擅天下之利者’也好,或许有道理,或许没道理,但张行都没那个机会去验证了,我们的选择也就顺理成章了,难得英国公给了个机会,你留下藏起来便是。”
“胜负之事,只能战场上看分晓,所有预测、推算,都是无稽之谈。”崔肃臣坦然以对。
“但预测、推算,是下注的倚仗。”崔傥耐心回复。“不下胜算大的,难道下胜算小的?”
“但胜算也分大算与小算。”崔肃臣毫不迟疑。“小算,便是如叔祖这般,盯着一部战场,去计量兵力多寡、修行者高低、军械锐钝,而大算,则要看人心、制度、法律、道德、人口、地理……依次来看,黜龙军有六胜,太原东都有六败!”
“胡扯什么玩意?!”崔傥都被气笑了。“还六胜六败……不就是放了一回粮,收买了一些人心吗?但二郎,我问你,能被那点粮食收买的人有什么力量来左右胜负?更不要说,这件事反而更加暴露了张三的一个弱点,那就是他不够权谋!”
“怎么说?”早就想好反驳言语的崔肃臣陡然一愣。
“你想想,若是他等上个半年,等到河北饥馁大作,人无粮则死的地步,再行此策,又会如何?”崔傥冷笑道。“到时候整个河北都会被他买到,我们也只能因为家族立场而服膺,更不要说那时候英国公早就忍耐不住入关了!哪像他去年所为,彼时人人家里都还有三月粮,邀买人心也只买贵了一半!”
崔肃臣沉默片刻,严肃提醒:“叔祖,这就是我想说的道德……你以为,张首席不懂这个道理吗?他不懂,陈斌不懂,还是徐世英不懂?”
崔傥怔了一下,收敛笑意:“也行吧,总有一些人是如你这般认这个的。”
“至于说人心与力量,请恕我直言。”崔二郎见状也停止了这个话题,回到开始。“力量这个东西是人提供的,只要掌握了人心,完全可以培养新的力量……”
“他那个小孩子都要筑基的发令吗?”崔傥明显缓了回来,闻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笑了笑。
“是。”崔肃臣斩钉截铁。
“也罢。”崔傥叹气道。“算你去了一趟红山,辩论上道了,可人心倒也罢了,制度什么的又哪来的优劣?都是大魏三省六部的底子罢了。”
“虽然治理层面一样,但黜龙帮这里尊重头领、大头领的权责,使得这些人必要时可以担起责任来做事情,而英国公那里,不过是一人为主,其余为仆罢了!”崔肃臣诚恳来言。“具体来说便是,白公指望着疾风骤雨之势打到张首席那里,则其余兵马不敢不跟进,黜龙帮内里不敢不反复……我以为,前者尚有计较,后者却极难!我想不到哪个大头领会降服,哪怕首席被围住。”
“若是这般说,法律、人口、地理我就不问了。”崔傥摇头道。“我不信他们不会反,更不信张三的那些离奇制度能有什么效用……而且,你说来说去,无非是想说,便是黜龙贼此战败了,只要张行能逃出来,都能东山再起,扫荡河北是也不是?”
“是。”崔二郎当即反问。“难道不是吗?”
崔傥嗤笑一声,态度明显。
见此形状,崔肃臣恳切提醒:“叔祖,你是小房的族长,实际上也是整个清河崔氏的族长,务必要为清河崔氏着想,族中根基在河北,怎么能轻易因为一些人的得势而与本土实力最强的势力作对呢?且不说张首席有可能东山再起,便是退一万步,张首席败了、死了,可白公转身去关西了,你就不怕黜龙帮报复?你一个许多年不出门的文修,真能遮护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