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4/5页)

头发花白,腰背佝偻,在文官清流之中赫赫有名,受人敬仰的祭酒桑老大人,抬手轻轻抚着女儿的背。

“知秋,跟爹爹回家。桑、尤两家,从此恩断义绝,再无姻亲。”

苍老威严的话语掷地有声,声音不大,却响彻全场,无人敢拦。

“父亲!”

桑夫人抓着他的衣袖哭得越发厉害,“女儿不孝,让您白白为我费心……”

“我的孩子,你何错之有?”桑老大人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可越擦越多,仿佛无穷无尽。

他长叹一声,“都是爹爹的错,若是当初就把你接回桑家,你又怎么会被这狼心狗肺的一家子骗去十五年大好青春?”

他女儿的丈夫在外面逍遥快活,却让她和桑家替他和别的女人养儿子。

桑老大人冷冷看着面露哀求的东乡侯夫人,“你们过去是如何对待知秋的,桑家定要一笔笔算个清楚,绝不罢休。”

说罢,一家人簇拥着泪流满面的桑夫人,便要就此离开。

“母亲!母亲您不要儿子了吗?”

尤凤年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花脸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在桑夫人面前,死死拉着她的裙角,试图唤起往日情分。

“母亲,儿子是在您身边长大的啊,无论我亲生父母是谁,难道我还会辜负您的养育之恩吗,那我岂不是猪狗不如,罔顾人伦的畜生?”

尤凤年心里慌乱极了,他本来在自己院子里好好养着伤,顺便搂着小丫鬟揩油,小厮突然连滚带爬冲进来。

“公子不好了,昌宁侯府裴家的一屋子女眷打上门来,还把尤家人的身世秘密揭了个底朝天!”

等尤凤年手忙脚乱穿好衣服赶来,整个人脑子都是晕的。

怎么回事,他爹突然就不是他爹了?

不对不对……他爹还是他爹,但他爷爷不是他爷爷了!是他姥爷?

这么大的秘密,他祖母……不,外祖母,竟然瞒了三十多年?

尤凤年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要坏菜,而他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就是桑家。

只要桑家还愿意承认他,至少他将来在官场上还能有个倚仗……

尤凤年发挥了毕生演技,哭得情真意切,只是他忘了自己还顶着一张猪头肿脸,看着反而更加滑稽。

桑夫人的哥哥,桑文鸢的父亲面色恼怒,一脚将他踹开。

“奸生子,恶心东西,管谁叫母亲呢,我妹妹没你这个儿子!”

尤凤年被踢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捂着胸口喊疼。

“年哥儿!”

尤念娇冲上去将他紧紧抱住,仇恨地瞪着桑夫人,“你口口声声说对他如亲生,就这么看着他被人打骂吗?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拿他当自己的孩子!”

桑夫人停下脚步,神色冷淡地看着这个一年到头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大小姐”。

她原本只以为是姑嫂天生不合,却没想到……原来二人是情敌。

桑夫人哑着嗓子开口:“他既然是你的亲生骨肉,为什么还要叫我母亲?我把他,还有他父亲都还给你,以后你们一家三口过日子去吧。”

尤念娇咬着牙不甘心地喊:“那我们母子分离的十五年怎么办?你怎么赔我?”

桑文鸢按捺不住,“那我小姑为尤家当牛做马的十五年,谁又来赔给她?!”

她挽住桑夫人的胳膊,“小姑,我们回家,这晦气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简直令人作呕!”

桑母也跟着附和:“就是,你先跟我们回家,晚些时候我再带人过来清点你的嫁妆,一件不留,通通搬回去。”

桑夫人对二人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大嫂,文鸢,以后就麻烦你们了。”

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桑夫人请留步。”

桑夫人疑惑地转过身,“你是,裴家的大少夫人?”

她眼眸温和,冲燕宜敛衽行礼,“刚才多谢你仗义执言,否则我还被蒙在鼓里。”

燕宜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清冷端丽的面庞因为呼吸急促,微微染上几分薄红。

桑夫人有些不解:“你有话想对我说?”

燕宜点头。

她微微倾身,在桑夫人耳边低语:“如果你心里有一团火,不要让它灼伤自己。复仇的火焰,应该对准那些伤害你的人。”

桑夫人心下微惊,若有所思一般望向燕宜。

燕宜却已经松开她的手,微笑着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

桑家人离开了,东乡侯府彻底乱成一锅粥。

陆西楼将尤正良铐起来,手里摇晃着铁锁链,走向面如死灰的东乡侯夫人,“陶氏,你涉嫌混淆侯府血脉,以子充女,令毫无血缘之人忝居世子之位,跟我们走一趟吧。”

“等等!”

沈令月眼看着一个面生的老头慌慌张张冲进来,肩膀撞了一下裴景淮,“这人谁啊?”

裴景淮撇撇嘴:“东乡侯呗。”

沈令月震惊:“原来他没死啊。”

所以她们在这边敲锣打鼓唱念做打演了半天,东乡侯这个正儿八经的侯府主人是隐身了吗?

说话间,东乡侯已经冲着陆西楼连连作揖,“陆大人明鉴,本侯对这些事情一概不知情,都是陶氏这个毒妇背着我干的,我也是无辜受害者啊。”

他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陆大人您看,我现在就休妻还来得及吗?你看我身体还不错,真的,我还能生!我可以休妻另娶,再生一个嫡子,就能继承爵位了……千万别告诉陛下,夺了尤家的爵位啊,那我还有何颜面下去见尤家的列祖列宗?”

“呸,老狗东西,想把罪过都推到我一人头上,你做梦!”

东乡侯夫人突然发了狂,狠狠往他脸上啐了一口,放声狂笑,“你的爵位是怎么来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啪!

东乡侯抬手就是一巴掌,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表情阴狠的吓人,“你闭嘴!你要死就自己去死,还想连累上全家吗?你不要女儿了?”

“哈哈哈,娇娇是外嫁女,她夫君是岐州茶商,顺天府户房上写的清清楚楚,就是尤家满门抄斩,也轮不到她头上!”

东乡侯夫人半张脸被打得肿起来,披头散发,状若疯癫。

她对陆西楼道:“我要告发,现任东乡侯害死长兄,谋夺爵位,证据就藏在我床下的盒子里……”

“你这个疯妇!”

东乡侯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陆西楼连忙将人分开,冷冷看了东乡侯一眼,“这下侯爷也不必忙着休妻另娶了,带走!”

东乡侯夫人放肆大笑,被押送着路过尤凤年身边时,突然冲他大喊:“年哥儿,年哥儿你要用功读书,你要考状元做大官,将来好好孝顺你娘,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