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3/3页)

识迷见他把洞挖得又圆又深,纳罕地说:“快有一尺了,你是打算埋玉,还是打算埋人?”

他没有说话,示意她把东西放进去。识迷便把包好的碎玉妥善摆进坑底,两个人郑重其事的样子,要是有人忽然到访,八成会误会出了什么令人悲伤的大事了。

识迷欣赏着他的手艺,赞叹道:“你很擅长挖坑。”

他淡淡应:“我十二岁那年埋过一头驴。”

她恍然大悟,“难怪这洞挖出了身世坎坷的味道。”

可惜没有什么坎坷的身世,他平静道:“我除

了是侧夫人生的,生母死得早,其他并不比人差。我父亲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占优势,我凭本事,后来也能得父亲厚爱。埋驴是因为那年入京科考,走到半路上驴病死了,我不想让它曝尸荒野,被野兽啃咬,所以就地掩埋,不枉它跟了我一场。”

识迷嗤笑,“你们这些读书人酸腐得很,我猜你肯定给驴写了祭文,‘若来生做人,还来近我’。”

年少时做过的事,哪有不可笑的。他的确给驴写过祭文,但不再盼着它来找他。

“如果当真投身做了人,不要近我,我认不出它,万一哪里触了我的逆鳞,小命就保不住了。”

他一面说,一面归拢泥土,把坑填了起来。识迷看不到他的脸,但她知道他这刻说的是实话。一将功成万骨枯,从他手上过过的人命岂止千万,其中一大部分,都是来自虞朝人。

心底掀起滔天巨浪,但被她强压下来,她仍是轻俏打趣,“生而为驴,在哪儿都过得不容易,时刻会受鞭打。还是去庙里做个僧驴吧,能吃豆子,还不挨打。”

他站起身,放下了衣袖,“僧驴……女郎又在含沙射影?”

识迷说没有,“和尚慈悲为怀,不会打骂牲畜。”

他却凉笑,“不挨打,但杀驴诛心。今生做驴,是上辈子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所以吃再多的苦都不能喊冤,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又无从说起,只得作罢。这人虽冷酷,但也确实清醒。有时候清醒很可怕,清醒着生,清醒着死,比浑浑噩噩之人,更能感受人间的剧痛。

也许是话题太沉重,他也察觉了,见她若有所思,便浮起了一个淡薄的笑,“今晚开始练习酒量,圣寿日要回上都,免不了酒桌上应酬。女郎可愿陪我喝一杯?”

识迷说好啊,“只是我酒品不佳,万一喝醉了,恐怕对你动手动脚。”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本以为他要开窍了,结果等了半天,等来他无情的话,“我有一根缚龙藤,许久没用了。你要是不反对,可以先捆绑,后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