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冷箭(第2/3页)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她一阵寒凉。

他的神色也让她忽然反应过来,打了一场架之后似乎有一件被她忽视了的事,那就是他失忆了。

“别立在风口,小心又着凉。”

裴暄之薄唇轻抿,神色疏淡,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

雪肤乌鬓,衣襟饱胀,浴后慵然之态,遍体绯靡之色,赤色细带系在薄薄的柔黄纱袍外,勒出一把柔韧的腰肢。

他细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暗自收回目光,转身将门阖上,看着门上的纹路,神魂之内,扭曲狰狞。

在背对着她的灯火昏暗处,他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了一瞬,眸中却有薄怒,结了一层冰,声色清凉若寒溪之水,

“颜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颜浣月踱到桌边,从藏宝囊拿出那包点心放在桌上,“抱歉,我真忘了……这几日照顾你时待惯了就来这洗了……这点心是给你的,但晚上不可多吃。你把门打开,我立即出去。”

她想到门边去,可裴暄之一直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既不开口,也不让路。

“暄之?”

裴暄之缓缓转过身来,眉眼低垂,长睫在他苍白的脸上打下两片阴影,看起来阴冷非常。

他方才瞥见她带着一个男子回来。

他看见之后虽然心中似有不快,但这是她自己的事,原本也不是他能置喙的,他也没资格询问。

可他一回来就见她在房中沐浴。

这又算什么?

“师姐带着别人回来,却到我房中沐浴。既然来了,这会儿又要往何处去?”

颜浣月说道:“自然是再要一间房。”

裴暄之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咳嗽了一声,淡淡地说:“太晚了,小二都歇下了,何必再去打扰?若是没了空房,你又想往哪里去?”

颜浣月蹙眉,嫌他说话难听,可心里却觉得怪异。

按理来说依他的记忆,他只在去宗门那天见过她,他们如今基本算是初识。

那时候,他似乎永远都很好说话,一直没什么过多的情绪。

不过,那时候她也没到他房里沐浴更衣过,谁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颜浣月不想再多想,走到门边推开他,道:“这房钱是我付的,我不赶你出去就好,少在那里阴阳怪气,你自管好你便是。”

裴暄之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扯住拖到桌边,又立即放开她的手,凉声说道:

“我本也不打算多管你的事,可这是你自己来的……”

颜浣月正要发怒,却莫名想到了什么,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眉目低垂、神色阴寒的少年,轻笑了一声,问道:

“我来了,你不肯,我要走,你拦着不许走,我倒要问问,裴师弟,你想如何?”

不出意料的,她听到他的呼吸乱了一瞬,眼尾洇散的薄粉眨眼间漫到耳尖上。

她突然想起前世那个中秋夜的不坠湖边,怪不得,三年中分明只见过一面,他却会在夜色里认出她来……

“师姐不要误会。”

裴暄之抬眸看着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既然原本就是你的房间,不妨你就歇在这里,我去再要一间房就是。”

“若没有房间了呢?”

“我去父亲房中睡地板。”

颜浣月无奈地笑了笑,对于他的坚贞不屈有些不知该如何评价,也只好顺着他了。

她转身将桌上的点心塞到他怀中,毫不客气地推着他往门边去,“很好,那你就赶紧去吧,省得掌门真人已歇下了,你只能睡街上了。”

裴暄之任她推着,唇角无意识地噙着一丝笑意,心中涌动的恼意霎那间烟消云散。

到门边,他只抬手抵着门,说道:“师姐不必再送了,院中若有人,你的衣裳不方便……”

颜浣月低头看了看整整齐齐的寝衣,说道:“我的衣裳又如何?这还不是你买来给我的吗?”

裴暄之瞬间脑中一白,“我?我何会送你衣裳,还是如此……”

“谁知道你为何,问你自己去。”

下一刻,他就被推出去关在门外。

凉风悠悠,檐下的水珠滴在他眉心,他清醒了一瞬。

雨后夜色疏冷,房中无端缠绕在心尖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没来由恼恨怒意,都像是一场不受控制的绮丽幻梦。

父亲说过,他曾给颜师姐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鬼市,是为了去找她。

他对自己曾经的解释感到合理。

他不是很清楚她的态度,但敢肯定,以前,他绝对心思不纯,只要有合适的理由,或多或少,他都会借机靠近她的。

追去鬼市,算什么不可思议的难事吗?

他咳嗽了几声,抬袖拭去眉心水渍,举步走到前院。

薛景年刚去将喝得烂醉的谭归荑背回来,喂了颗解酒丹才在客栈大厅里等着她醒酒。

谭归荑一见内院走进来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便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欲扯他的衣袖,口齿不清地说道:

“小魅妖……你竟也来,嗝……喝酒了,你身体受得了吗?陪我喝一杯……”

大厅内还闲坐着用夜宵的人皆瞬间看向暗处的那个雪衣少年。

裴暄之打量了一下她的脸,有几处溃烂,却被描了一串金丝花藤遮盖。

这般眉目,有些熟悉……

他的目光掠过她,转身上了楼梯。

“哈哈哈,被你夫人赶出来了,颜道友真可怜……她本就不怎么喜欢你,谁叫你有个好爹,若非……若非……她同虞照置气……咦,酒呢?”

裴暄之脚步生生顿了一下,想要当场问些什么。

可低头看了一眼厅里的人和那个醉酒之人,他又止住了已到嘴边的话,撩袍登上楼梯,寻到裴寒舟门前。

还没敲门,裴寒舟却已开了门,将他方才留下的小石碑递给他,低声说道:“拿走吧。”

裴暄之收了石碑,想了想,说道:“方才回去见颜师姐还在我房中剪灯花,想来是这几日照顾我在那房间待惯了,我不好打扰师姐,便来找您借住。”

裴寒舟以为颜浣月这个时候还能在他房中,定然是告诉过他,他们已然结为道侣的事,只是他自己当下接受不了。

可颜浣月却以为裴暄之醒后那日,裴寒舟已然同他说过这桩事,不然他那日也不会喊她救他的命。

裴寒舟思量片刻后,道:“你与她成婚之后怎么不来长清殿借住?你如今若是忘记前事,心有不愿,倒也不必如此让她难看,只要与你颜师姐说清楚,我必然同意你们立即合离。”

裴暄之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中的小石碑,低声说道:“哦,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