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得还阳珠(二更)(第3/4页)
季临颂问道:“你是说被裴掌门发了通缉令的云若良?无妨,我会派人去追他。”
颜浣月说道:“其实而今看来,他倒是无关紧要,他父亲云玄臣,才是最为紧要的。”
“云玄臣?”
季临颂五指轻轻叩了叩桌面,思索道:“我宗门叛徒魏昭一党的?魏昭死时,他不是也死了吗?”
颜浣月说道:“听云若良那意思,似乎魏昭当年也只是云玄臣的棋子而已,让魏昭挑大旗杀人点火,他在后面坐收渔利,世人的关注点和剑锋便会指在魏昭身上。”
季临颂对此似乎颇为震惊,他起身四下走了几步,又数道:“若真如此,当年魏昭疯魔,倒行逆施,只是为他做嫁衣裳……我立即传信给家师。”
陆慎初问道:“哪个魏昭?”
宁无恙一边帮颜浣月上药,一边说道:“是季司事他太师祖的儿子,算是他的前辈,天赋极佳,就算是温掌门,怎么也得称一声师伯,最后于北地滕州,死在家师剑下。”
陆慎初算了算,“原来是温俭掌门师祖魏延的儿子?被裴掌门杀了?那他爹没有不高兴吧?”
季临颂说道:“太师祖自魏昭死后,便发誓永不再用明德宗功法,云游四海再未回过明德宗。家师每年都派人去寻找数次,他老人家自愧于前事,从未现身。”
此次尸妖之乱解决的并不算顺利,好在废尽力气,也算是将此事平了下去。
据颜浣月所言,暗宅里的尸妖是用魔血养的,巡天寮便派人去长安找薛家借压制魔种的魔骨香试试,没想到亦有奇效。
只是处置起来艰难,便招来了更多的宗门弟子与巡天司中弟子,扫净汀南土地时,已是七夕佳节。
颜浣月帮着寻了数日的尸妖,事情已了,她忙着回师门交卷,便打算不参加三阳谷地的大祭仪,在七夕第二日动身。
今年遭逢大事,逢凶化吉,又来了许多修士,汀南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临到七夕,便迫不及待地趁此佳节热闹一番,扫尽往日阴霾。
当夜游人如织,笑语欢声,火树银花,灯盈长街。
尤其是城外河边,聚了将近一里的摊贩,河边行人络绎不绝,河岸边尽是行人投放的各色河灯。
听说河边有焰火表演,颜浣月打坐之后便也出来闲逛,可是河岸边人实在太多,她便跃到河岸不远处芦苇依依的溪案边等着看焰火。
未到焰火的时间,却已有人在河岸边放了几次烟花。
颜浣月仰头看着,不觉身旁一冷。
那种熟悉的感觉……
颜浣月一侧首,果真是陆慎初供奉的妖仙,披着纸人的外衣,就如此突然地出现在芦苇深处。
月凉如水,天星琳琅,潺潺小溪泠泠清响。
纸人立在岸边,轻声说道:“荻花风瑟瑟,明月照溪凉,你找的真是偷凉的好地方。”
颜浣月想起那晚甩着他玩儿的事儿还没有来得及道歉,便说道:“那夜多有得罪,还望您见谅。”
“无妨,你那晚……在我看来,极为明耀,我很难不从心底仰慕你。”
颜浣月没有再继续说话,回首看着倒映着璀璨星子的小溪,淡淡的水汽扑面而来。
明耀?
开什么玩笑?
她那晚跳进尸海中衣衫褴褛,跟要饭的差不多。
纸人立在她身旁,在风中簌簌地响。
它也不说话,直愣愣地立在溪边草地中,多少有些瘆人可怖。
颜浣月抛出一颗石子随意搅碎一池星河,说道:“仙家在这里吧,我还有事回去了。”
纸人的语气清清淡淡的,“为何我一来你就要走?”
颜浣月停住脚步,站在依依芦苇中回首道:“你帮过我,我感谢你,你若有难处我也会帮,但是你既然装作没见过我,又私下跑来找我做什么?”
纸人瞬间沉默了下去,他……真以为自己玄降后是绝不可能跑到她面前去的……
但他现在不就是忍不住走到她身边了吗?
归根到底,陆慎初为何要在问世录中隐瞒见过她的事!
他以前肯定还做过什么事,让她虽然没那么讨厌他,但也不愿单独跟他待在一起。
“我……只是想来观星,怕吓到人,便走进这里,不知你在此地。”
颜浣月掐兰诀告辞道:“那是我误会了,我还有事,仙家留步。”
纸人独自立在夜风中,琉璃片贴成的眼睛里流过一道星火。
远处河边的人们成双结对地追着河灯散步,灯火明耀、欢声笑语从芦苇丛之外不远处传来。
许久,他终于转过身,立在小溪边的软草中,欢悦的溪水跑过溪石,滴滴答答的水珠迸溅,落到他纸糊的衣裳上。
一道道流星划破天际,身后震天的欢呼与喧嚣踏歌声衬得溪边格外冷寂。
就在如此吵杂的声音中,他还是分辨出了来人的脚步,溪中月色在他黑漆漆的琉璃眼底震荡着,他缓缓转过身去。
颜浣月拨开芦苇疾步走来,道:“仙家,有人往这边来了,要不您还是换个地方?”
纸人看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回去了,这个纸胚以后不会再用了,请道友帮我把它毁了吧。”
颜浣月掐诀直接将它送到对岸更加繁茂的芦苇荡中。
又径自飞身越过小溪,潇洒抬手指了指对面被灯火煨得半明的天,说道:“这边溪岸人迹罕至,听说那边还会有焰火,仙家可以在这里看看再走。”
纸人没有说话,默默地站在荡漾的芦苇中。
不一会儿,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从对岸芦苇中走到溪边,濯洗衣上沾到的蜡油和墨渍。
少女一边洗衣摆的墨迹一边笑道:“你真是笨手笨脚的,打翻了书信先生的砚台,幸亏没染到别人的衣裳去。”
少年使劲搓着衣袖上的墨痕,低声埋怨道:“若非你推我那一把,我也不会撞翻砚台,我这是新做的衣裳,回去母亲又要训斥我。”
“我推你是因为你跘了一下,就快要摔到别人身上去了……”
少女扔下手里的裙摆,大大方方地凑到他身旁,伸手道:“那我帮你洗。”
“可别。”少年洗着衣袖,百无聊赖地说道:“别一会儿把我给扯到水里去了。”
说着拧干衣袖,起身抖了抖,无意间仰头看了一眼月色,叹道:“以后再不出来瞎逛了。”
少女蹲在岸边仰头看着他望月的模样,低声说道:“别管了,来都来了,看看风景吧,难得这般风景,笔墨难书。”
纸人立在颜浣月身旁,看着对岸的两个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颜浣月拂压下一枝依靠到她腮边的芦苇,听他慢悠悠地低语道:“当真世事无常,难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