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令主(第2/3页)

怎么这符还能坚持这么久?颜浣月有些疑惑。

裴暄之继续说道:“你受伤了我都无从得知,我近日就要出关……”

颜浣月笑意顿收,蹙眉道:“掌门真人没说话,你少给我想前功尽弃的事儿,原先不是跟你说得好好的吗?”

颜浣月说着又有些心虚,当时他得知闭关时间太长不肯闭关,被掌门真人下了法诀不能动弹。

她就是对着这么一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对自身处境无能为力的少年说让他好好闭关休养之类的话的,也不算是商量好的。

裴暄之玉白的长指轻轻揩掉唇边血,又以温凉的手背轻轻拭了拭泛红的眼睛,冷笑道:

“趁我什么都不记得,连传声符都不肯多给几张,你哄我那一下已然是前事了,姐姐指望扔一根骨头让狗啃一辈子?”

颜浣月微微一怔,想来是说她趁他动不了亲了他一下的事儿。

那是她看着他当时恼怒得眼尾泛红却动弹不得,看起来都透着玉白干净的香意,才莫名其妙想亲的来着。

她亲那一下只为了满足那一瞬间袭来的私心,好像也没来得及想什么哄人的事儿,原来他是这么以为的?

还有,只给一张传声符就是怕他分心。

话说回来……怎么这符还不灭?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让人窝火?

她捏着符纸低声说道:“你这小混账,你闭关本是你自己的事,又不是为了我来着,为了性命这点儿孤单都不肯受,又来寻我耍什么赖?”

裴暄之怔怔地看着符纸,有什么映着烛光从他眼尾淌进鬓发中,他握着符纸在昏黄的光线里低头,“我想见你,现在就想。”

颜浣月看着黄符上的赤色朱砂,心里不由自主地描画起他的模样,低声说道:

“你若不好好闭关休养,掌门真人不会轻易前功尽弃放你出来,到时就算我也十分想见你,也是没有办法的……这符,怎么有些奇怪?”

奇怪?

当然。

燃血以继只为听她言语二三,似这般在任何人看来都是糊涂犯蠢失去理智到令人摇头的举动,他如何肯被她知晓?

掌中黄符忽地腾起一团火,颜浣月心道这黄符偏长的寿数到底还没到离谱的程度,赶忙诀将那团火抛到空中。

眨眼间,承载沟通符篆的黄符便化作黑灰纷纷飘落在地。

裴暄之轻轻拢住掌心燃烧的火符,火灼钻心的痛意与满心愉悦一同漫向四肢百骸,滴滴答答的泪水落在火上,呲呲啦啦升起一缕妖异邪烟。

他才肯定方才不是做梦,是以在疼痛中无比真实地感觉到愉快,这珍贵的符灰要好好收藏起来。

若几十几百年后她不认,也好拿出来证明她也曾想见他。

小花猫趴在房梁上,看着那支烛火忽忽悠悠,时而将尽,时而大盛。

它似乎是觉得没意思,便甩了甩尾巴拨弄起从房梁上垂下的烟青色云幔,没一会儿,整洁的云幔便被它抓得乱七八糟。

不停有消息送来,裴寒舟几夜未眠,这算是他自任天衍掌门以来的常态。

近日他带着仍还重伤昏迷不醒的女魅守在这可随时查验儿子身体康复程度的小殿内,又在自己和女魅身边各自布了结界分隔开来。

他独自待着一道结界中,若不出结界,外人便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尽小殿内外,感知尽整个天衍山的灵力波动。

时值多事之秋,报到他这里的秘事太多,连云玄臣未死的这等事都只能推到今日细看,他便也没有再多管梁上那只顽劣的猫儿。

云玄臣未死,培生异婴,魔血养尸,所谋不可谓不大,不知其根系盘结多广……

外患不止,内乱频生,人族拥天赋灵根者甚少,能成修士者更少,早些年战死天堑了一大批,如今无论内外,都想在人族身上吸血吃肉,人族若倒,妖族必是下一个。

照此前与温掌门等人的讨论,引入不需自身修为多高的玄降一系弟子参与大计,如今看来,虽可能有些风险,但可以增加人族和妖族两方力量,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他落笔在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纸张写道:“若以我族长存为重,玄降一系,为无柄之刃,握刀必有自伤之日,以法契约之,如生异心,除之务快……云玄臣,魏昭旧人也,阴以人身魔血私炼异妖……”

他顿了顿,继续写道:“其行虽异,似有侵吞此界之心,宜速剿,究其藏祸,诛。”

忽地,一缕微弱的青光从他桌案上的一处小法阵中漫出来,他停笔掐诀轻轻一抹,那青光便成了一列字句“魔宫太子亡,大丧一月,其所领南巡破阵之事搁置,六子内讧,事不知期。”

青光成字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这也只是他每日收得的魔族消息中的其中一条。

外乱,内乱,伴生。为着生存,外乱不止,无暇治内,内乱便会更加此起彼伏,天堑内外,皆是如此,是以人族才有治内的巡天司。

他只以灵力回了几个字,“知,依计行事。”

四个金光小字连同他写字的那张纸一同沉入小法阵中,消失不见。

他这才有些空闲,揉了揉眉心,抬头朝勾连法阵的灯烛看了一眼,火苗微弱至极,他心里猛地沉了一下。

一瞬间,那火苗又忽地大盛其光,腾跃不止。

他起身走出结界,看着那蔟小火苗忽闪忽闪地,渐渐稳稳地燃烧着,略微放下了心。

小花猫从梁上跃下,差点踢到了灯烛,他一拂手将它捏在手中,面无表情地走进另一个结界中,将它扔到床榻上满身是伤的女子身上。

“既然醒了,装睡不难受吗?”

那女子双眸轻阖,整个人如一颗带了划痕的皎洁明珠,苍白的嘴唇微微一笑,“假寐而已,裴掌门的床榻,多躺一会儿也值当几两银子,原本我正满意的事儿,你这般挑破了,可真叫我难为情。”

小花猫一脑袋钻进了她的心口,女子缓缓睁开眼,眸中水色氤氲,即便是脸上数道细细的刀口,也霎时间变得诡艳了起来。

裴寒舟波澜不惊地问道:“织絮令主,你为何会在那秘境玉棺之中?”

魅妖织絮坐起身来,掀开衣袖看着自己雪白的手臂上的数道细细的刀伤,不禁含笑说道:“裴掌门这话奇怪,我原是屈尊去为横玉他娘奔丧,碰上你儿子就重伤昏迷到今日,你不去问你的好儿子,却来问我?”

“他失忆了。”

织絮眸光微转,甩了甩手,“那我也失忆了,总之不过是儿子重伤母亲,又提前用玉棺将还有一口气儿的母亲收敛沉棺的事儿,你想了解得那么清楚,不是给自己添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