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若得她,必珍之重之

绣娘所住的这间房舍内是有窗的, 但窗户开得不算大。且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翻窗出去,估计翻到一半,外面的人就闻声入内了。

到时候绝对说不清。

绣娘先前说她出去片刻很快回来, 这居然不是假话。

真的很快……

黛黎血流加快,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这种难以抑制的生理反应让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

还好,不是很烫。

黛黎忙深吸两口气,同时从兜里翻出一个小东西,并将它大咧咧地放在了绣娘的锦枕边。

做完这一切后, 她才转身往外走, 脊背挺直了,努力佯装气定神闲。

外面不知是发现了她不在房中, 还是察觉到房门有异,推门之人加快了进来的脚步。

两息以后, 黛黎和绣娘隔着一层珠帘看见了对方。房舍主人居于外,客人却在房中内间。

气氛骤然凝滞。

黛黎分明看到绣娘变了脸色, 她主动对对方说:“嗳, 没想到你提前回来了,看来我要给你的惊喜给不成了。”

话落,黛黎折回去,在绣娘的注视下, 拿起先前被她放在锦枕边的布偶兔子。

“这是我这些天学习的成果, 喏,送你了。”黛黎将布偶兔塞到绣娘手里,“绣工不及你十之一,但你可不许嫌弃。”

黛黎的手垂下,宽袖挡住了她僵硬冰凉的指尖, 随即她若无其事越过绣娘走出去。

绣娘侧身看着黛黎的背影,待对方彻底离开她的房间后,才低头看手里的布偶兔。

这兔子还不如女郎的巴掌大,两个眼睛缝了红玉,耳朵一长一短,嘴巴小的几乎看不见。

每一处都别扭,但组合在一块看,又有种莫名的喜庆。

绣娘捏了捏兔子,又将目光转向内里床榻和矮柜。她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利落打开榻旁矮柜。

柜里的小瓷瓶整齐摆放,每瓶皆是花纹朝外,姿态与她先前摆的如出一辙。

她只在黛夫人面前显示过一种药,绣娘伸手拿出莲花瓶,将木塞扒开,又找了个小陶碟,将药全部倒出来。

瓶子不大,一瓶只能装十枚药丸。而这瓶先前已被她用了两枚。

数了数,正好是八枚,一颗都不少。

绣娘又把小黑丸给倒回去,拿下一个药瓶打开。

一个接一个,绣娘谨慎的将所有这个款的药瓶都倒出来看。然而每一个其内药丸的数量都是对的,一枚也没少。

绣娘不自觉转头再次看向布偶兔,眼里的疑惑更深。

难道黛夫人真的只是来赠她礼物?

而思索中的绣娘,转头把一件要事给忘了。

……

另一边。

回到房中的黛黎拿着茶盏在喝水,凉水滑过喉管,将那阵鼓动的焦躁慢慢压平。

幸好多准备了个布偶兔,否则肯定要露馅了。

才这么想完,她的右眼皮忽然跳得厉害。

民间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些黛黎原先是不信的,但架不住现在自己心虚,刚做完坏事眼皮就跳,跳的还是右眼。

“不会被发现吧……”黛黎心里也没底。

本以为这眼皮只跳片刻,结果一整日都时不时地跳,甚至到第二日早上都未停歇,令黛黎烦躁又郁闷。

明日就是初一了,她听绣娘说明日典礼的吉时定在午时正,也就是中午十二点。

明日天刚亮必定有许多信徒出城登山入庙,谛听他们会提前一日出发,也就是今日下午未时就要出城。

距离出城还有两个时辰。

据她目前探知的消息,明日甜水郡附近的青莲教信徒都会赶往甘泉寺,到时候山脚下必定会有许多车架。

哪儿有营生的门道,哪儿就有商贾。

她猜测到时山道或山脚下必定有载客的车架,而甘泉寺坐落于城外,她不必再走一回城门。只要她成功下山乘上车,再花两刻钟就能抵达渡口。

一旦上了船,顺水行舟往东走,跨过司兖边界,再在兖州西侧的郡县下船,到时候谁找她都不方便。

将计划捋了一遍后,黛黎的右眼皮还是跳,跳得她心烦意燥。最后她待不住了,决定趁着出府前这点时间,去后花园逛逛。

结果这一去,她的右眼皮不跳了,因为祸事的根源似乎被她碰了个正着。

后花园内奇石森耸,玉锦鲤吐水滔滔,如同仙乐般不绝于耳。四周的花儿开得正盛,姹紫千红,正是好风景。

有微风拂过,送来馥郁的花香和一丝酒气。黛黎起初并不知晓这酒气从何而来,直到她拐出怪石长廊,看见池边水榭里的两道身影。

在轻薄帐纱半垂之中,水榭内的两人隔案对坐。

一人身着宝蓝色滚金边交领长袍,是黛黎所熟悉的富家公子做派;而另一人头戴白玉连珠纹冠,着玄青锦缎长袍,他约而立之年,长眼鹰钩鼻,目光如炬。

谢元修本来正和谛听对饮,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倩影走出。

满园的奇珍异植在这一刻仿佛尽数暗去,唯有那道曼妙多姿的身影亮得发光,日光在她翠蓝色的衣裙上起舞,随着她的行走,脚边晕开一层像贝类折射后的稀碎亮光。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看了过来。

于是雪魄花魂化成了实质,雍容的花妖有了原型,那肤白发浓的美妇不言不语已是占尽风流。

“铛——”

手中的玉盏猝然掉落。

杯中酒水在案上铺开,有几滴飞溅的酒液沾湿了谢元修的袖口。

但他此时完全顾不得擦拭,甚至没掩饰自己的失态,眼睛还看着黛黎,却问谛听,“那美姬是何人?”

见对面之人看得眼都不眨,后面还落了杯盏,谛听就知晓坏事了。

这位三公子昨日来议事,顺带在府上住一宿。为此他还特地交代绣娘,让她转告黛夫人,让她别离开院子。

如无意外,谢三喝完这壶酒该离开了,毕竟要谈的全都谈完了,且下午他们另有行程。

但偏生,此时出了意外。

“此女不适合三公子。”谛听只是道。

“哪家的女郎?”谢元修追问。

谛听也转头,他看见黛黎此时似乎意识到了不妥,对他们这边福了福身后,便转身离开。

人走了,有人却还直愣愣地看着。

谛听正欲张口,却见一案之隔的谢元修猝地起身,竟是紧随而去。

谛听心道这谢三的长与短未免太过分明。此人是州牧三子,若他们不扶他,谢三与司州州牧一位定然无缘。

他听话,知分寸,也清楚自己靠什么上位,且本人亦颇为信教,算是他们半个信徒。

但与之相对的,这人在女色方面挺放荡,看上的女郎管她是良家还是其他,都必须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