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第2/3页)

秦祈年:“?”

他看着青年刀归鞘,先是仿佛我检查一般的低头展臂,看过一轮确认无误后,才打开包裹,从中取出一件他平日穿的白袍。

白袍扬开,慢条斯理地穿上,腰封系好,长发拢起简单高束。

不过是片刻,方才提刀杀敌、冷酷锐利如夜里修罗的人,摇身一变,变成了文雅公子。

秦祈年眼瞳地震,“你、你……”

“我的刀给你,你若去杀敌,可完事后再帮我带回。”秦宴州把自己的刀塞到秦祈年怀里。

秦祈年下意识抱住,“不是,刀给我了,那你去哪儿啊?”

“回去,母亲看不到我,该担心了。”秦宴州转身往主帐方向去。

秦祈年低头看看刀,又看逐渐走远的秦宴州,提步跟上去,“你这么大个人,又有一身不凡武艺,母亲有什么好担忧的?按我说,咱们先随乔叔他们去追敌好了,北地内竟有这般规模的山贼,若不及时处理,怕是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虽说嘴上讲个不停,但秦祈年跟着秦宴州的脚步也不停。

“二兄、秦二,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编谎话也编个像些的,上场杀敌而已,又不是把刀收了去送人头,有什可忧的?”

秦宴州突然停下。

秦祈年以为他回心转意了,结果转头间见双亲和丰锋站在不远处。而不远处的几人察觉到他们的目光,随之看了过来。

不知是否秦祈年的错觉,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中,母亲的眼睛比平时亮许多,仿佛眸底蓄着一汪泪。

秦邵宗一看兄弟俩的装扮,不由翘了下嘴角。

高的那个穿戴整齐,一身白袍干净整洁,一副纤尘不染的架势。矮的那个提着刀,披头散发,穿着黑色里衣,脸上还有一抹不知从哪儿溅来的血滴。

一白一黑,对比鲜明。

黛黎看见秦宴州回来,眼瞳猝地收紧了下,忙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遍,见他一身雪白,别说血迹,就连脏灰都未沾上多少,一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缓缓放下。

周围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黛黎抿着唇移开眼,没有再看秦宴州。

秦宴州见母亲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甚至已不看他,眼睫不由颤了颤。

周围目光一道道地聚过来,他无意把黛黎架起来,因此只对秦邵宗说:“父亲,乔屯长和魏屯长已领人去追敌。”

秦邵宗将他的微表情收入眼底:“那就交给他们,你俩回去歇着吧。左右不过是些小贼,用不着劳师动众。”

话说到这里,今夜已没他们俩兄弟要忙活的地方。

气氛稍滞,黛黎此时终于开口,“秦宴州,你随我来。”

秦祈年看着黛黎和秦宴州渐行渐远,疑惑挠头,“母亲和二兄怎么了?”

“你想知晓?”秦邵宗忽然道。

秦祈年后知后觉自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他迟疑着点头说想,却见父亲没说什么,但面朝二人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秦祈年有些不确定说:“可是方才母亲没叫我。”

秦邵宗嫌弃地啧了声。

……

黛黎直接把人带到一顶放置物资的帐篷,此地无旁人,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秦宴州跟着黛黎入内,见旁边垒起的木箱上放着一根擀面杖,毫不犹豫拿起,而后撩袍跪下,双手端着擀面杖高抬,“儿子有违母亲的期望,还望您责罚。”

黛黎先前没找到人,又惊又怕,生怕他出事,等见秦宴州全须全尾回来,心里的惶恐迅速变质成怒火。

如今见他主动请罪,火焰噌地涨得更高,黛黎一把抄过那根擀面杖,拿擀面杖指着他,怒斥道:“秦宴州,我先前和你说过什么,你左耳进右耳出是吧?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舍得打你!”

“师父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然,如今世道如此,儿子受秦氏恩惠,又身在秦氏军中,岂能坐视宵小夜袭而不理?”青年垂下眼。

黛黎听他振振有词,怒焰达到了顶点,没忍住拿擀面杖打了他手臂一下,“看来我先前说的,你是听不进一点。”

青年叩首,底下没铺木板,这回叩首并没有第一回 那么响亮,但态度比从前更坚定,“妈妈,上前线不是什么难事。您看,我去了,也平安回来了。”

黛黎被他气得发抖,“秦宴州,你是铁了心这么干是吧?”

他缓缓直起身,“我已及冠,请您允许。”

黛黎气得脑袋嗡嗡响,正要再打,却忽见被风吹起的帏帘间隙里,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对方似没料到自己被发现了,有些圆的眼睛眨了下。很快,帏帘被撩起,还在抽条长身体的少年小心翼翼入内。

“母亲……”秦祈年觉得气氛怪怪的。

他刚到,听了个大概,好像是母亲不同意秦二上前线。

黛黎深吸一口气,努力敛起火气,结果不等她说什么,居然见秦祈年在秦宴州旁边跪下来。

黛黎一顿。

“母亲,我方才也上前线了。”秦祈年瞅了眼黛黎手里的擀面杖。

不知道为什么,黛黎莫名感受到了点眼巴巴的味道。

她以前只养过一个孩子,但听一些生了二胎的同事说,养孩子最重要是一碗水端平,不患寡而患不均。

不能把关爱和好东西只给一个,也不能只打一个,另一个不打。

以前黛黎就是听个乐,毕竟州州是独子,但现在多了一个……

黛黎拿着擀面杖,犹豫了两息之后到底也打了秦祈年的手臂一下,“军中这般多兵卒,用得着你俩一个劲的往前冲吗?”

挨了轻飘飘的一下打,秦祈年先前那阵小心翼翼“呼”地没了,有种大狗被挠到痒处的舒适。

黛黎:“……”

黛黎又气又好笑,而这么一通折腾,她心里那阵怒火倒是稍歇,“都是十几二十岁的人了,以后行事仔细些。”

两人齐齐颔首。

黛黎瞥了眼兄弟俩,没再说其他,转身离开。

“君侯,敌方残余部队躲入山中,对方熟悉地势,借夜色遁走。”乔望飞羞愧道。

秦邵宗:“活口留了否?”

“此番击杀四十二人,留了五个活口。”魏青面露为难,“君侯,朝廷那边伤亡有些重,二十人共死了十个,此外要属郭常侍伤得最重。”

秦邵宗眉梢微扬,“如何重,半死不活?”

旁侧的火盆被风吹得明灭不定,连带着魏青的神色也多了几分晦暗,“此人断了一臂,不知是否因此受了刺激,还是怀了旁的心思,竟在最初喊了声‘北地欺人太甚’。”

正好这会儿秦宴州和秦祈年回来。

听见这话,秦祈年只觉莫名其妙,“他自己弱不禁风,被人砍了手,这与咱们北地何干?总不能因为与我们同行,就将这责任尽数推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