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中学附近的一家老字号菜馆, 正值周末,客影攒动。

程雪意早在小程序挑了张靠墙,还算僻静的四人桌。

服务员引路, 程雪意做东, 牵弟弟走在最前,洪叶萧在中间, 谢义柔随后。

半多小时前,车旁。

程雪意末尾不忘征询洪叶萧同意。

洪叶萧对上做东请客的烁烁目光, 点头说:“我都行。”

一行人便上车,洪叶萧去拉驾驶座的门, 隔着辆车,谢义柔话音含在清瑟的风中:“我没开车, 王叔送我来的。”

王叔是谢家司机,送完他去忙别的了, 约好再来接。

“那我们一辆车吧, 还能说说话。”程雪意看向洪叶萧。

洪叶萧点头, “一块走吧。”

外边冷, 谢义柔闻言下意识去开副驾门, 都打开一半, 见斜角的程雪意上了后座。

又垂着眼皮慢慢关上,从那侧开了后门坐进去。

两大一小都坐后排,不过洪叶萧的车很宽敞,谁也不会挤着谁。况且谢义柔,几乎是贴门坐的。

“小睐, 叫义柔哥哥。”程雪意拍拍坐中间的弟弟。

程夏睐早注意到了外面这个漂亮哥哥, 他跟着大哥卖炒饭,很自来熟, 凑过去发现他睫毛又长又翘,只是眼尾红的,唉,来墓园的哪个人不是哭得眼红红,他大哥也是。

“哥哥你好,你长得可真标致。”程夏睐把人挤到了门旁,没注意到对方冷绷的下颌。

谢义柔显然毫无热情可言,只淡声:“谢谢。”

程雪意把程夏睐拉回原位,“义柔哥哥不喜欢生人靠太近。”

那边的谢义柔已经拿出手机在划了,开了盘游戏,抛除旁边的世界。

程夏睐闻言,扭头自我介绍起来,故作老成的姿态:“柔哥,我叫程夏睐,夏天的夏,明眸善睐的睐,你可以叫我小睐。”

谢义柔朝驾驶座抬了眼。

洪叶萧来了通电话,正戴着蓝牙耳机聊宣水市墓园的公事,浑然顾不上后座的话题。

他淡淡“哦”了声,继续在手机上厮杀,一个小兵、一个防御塔、一个敌人……消灭,通通消灭。

程夏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看见打团还会连着脚一起使劲,但他知道不能吱哇乱叫,见谢义柔大杀四方,立马小声崇拜起来。

“柔哥,你带我大哥开黑行不?他偶尔也会打这个游戏。”只是好菜,总是死,遇到脾气不好的会说他反应慢,在逛街买菜之类的,大哥每次还跟人道歉,给大哥找个开黑队友,也好带带他。

只是,柔哥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他好像又抬眼看了下驾驶座的位置,叶萧姐姐已经挂了电话,在安静开车了。

然后,程夏睐就看见柔哥嘴唇抿了抿,一串话抛出来:“我也不太会玩,我找个朋友带他吧。”

“谁?”程夏睐雀跃,可是被他亲哥打断了。

程雪意:“不用,他瞎闹呢。”

“嗯。”谢义柔回得极快,把手机揣回口袋,抱手看马路。

哪怕单字回应,程雪意也和他聊了起来:“我看了你暑假出道的那个音乐节目,每期都看了,唱得很好听。”

谢义柔:“谢谢。”

“你现在读大三吧,在哪里上学?”

“北市……真好,那里的音乐学院各方面肯定也首屈一指。”

“对了,我还看网上说你刚出了个人的首张EP。”

……

谢义柔每回一下,眉头都要拧一下,到最后又把外套内侧的手机摸出来,只是低瞥到程夏睐一下锃亮的眼睛,又塞了回去,抱手数树。

剃头担子一头热地聊到最后,程雪意渐收住了话,拿出手机点菜。

他还是第一次请人吃饭,事先上网查过,现在已经可以小程序先选位下单,节省时间,琳瑯满目的菜式,他选择起来显得有些谨慎,说着:“我记得你们都不能吃辣对吧。”

后来点了道三白羹、盐水河虾、清蒸笋壳鱼、豉油芥兰、羊肉煲……都清淡至极,在车里不忘报出来,问他们行不行。

开车的洪叶萧让他把虾换成青椒炒肉,羊肉换成干椒炭烤的。

话一落,谢义柔愈加抱着身子,贴靠车窗,后来雾气模糊了倒影。

到了商场时,他们直上四楼,进了一家叫盛泰酒门的,高中时,洪叶萧过生日曾在这家店宴请同学,桌上有道辣椒炒肉,大家都辣得嘶气,后来玩游戏,就说输了的去吃一块辣椒,程雪意不擅长玩游戏,总输,大半盘辣椒基本上都让他吃完了,可他面不改色,一问才知道他爱吃辣,洪叶萧笑说早知道该给他换个惩罚的。

谢义柔哼一声,也夹一块来尝,结果就躲在角落拼命灌水,洪叶萧说他抽什么风,他说我也觉得不辣,一张脸通红,额汗细密的。

到店里,程雪意先让弟弟坐了里侧靠墙位置,自己则坐在外侧方便传菜的位置。

洪叶萧坐在了他对面,外套脱在靠背。

谢义柔进了洪叶萧右手侧剩的空位。

“长大了终于可以喝酒了。”席间,程雪意叹,他还点了啤酒。

仿佛不能喝酒的日子还在昨天。

“你能喝吗?”大概是隔三岔五应酬喝酒,并不稀奇,因此洪叶萧总觉得他这句话,像还没长大一样,又或者,像空缺了几年的成长一样。

程雪意:“没喝过,应该可以。”

“大哥,注意别喝醉。”程夏睐叮嘱,他们小时候,妈妈是绝不让沾酒的,怕和爸一样酗酒成性。

程雪意摸摸他脑袋,“大哥就喝一点点,来,叶萧,谢义柔。”

“我们干一杯,庆祝……庆祝我们还能重聚在一起。”

洪叶萧得开车,以茶代酒;程夏睐还小,喝果汁;谢义柔倒抬起易拉罐,碰了下,碰在洪叶萧的杯边,但又搁回手边,没喝。

最后,这罐酒,喝完的只有程雪意一个人。

他托着颊,已经有醉态了,眼波盛满遥远和静谧,望着洪叶萧说:“叶萧,我们会永远……”

哗啷,斜对角的谢义柔陡然起身,带倒那瓶还是满的啤酒,打湿了衣角,还在哗哗流着。

程雪意醉着,还在左右逡巡纸巾盒。

洪叶萧抬头,“你干什么?”

谢义柔撇了眼尾,抿着嘴角,自己把易拉罐扶起来。

咽了咽喉咙,嗓音沙沙的:“我要去洗手间。”

明明起得很急,却又不急去,还站着收拾起自己弄出的残局来,纸巾抹干了酒,抹干了还在抹,一张又一张。

程雪意不禁提醒他,像过去提醒幼弟一样:“柔柔不要玩纸。”

啪一声,谢义柔把纸盒甩出动静。

对上洪叶萧斜仰向他的视线,张了张嘴,一个话往回咽的动作,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