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上车的人不多, 他们不用和人挤,很快就照着车票找到他们的车厢。

他们过来时,车厢里没有人。

沈明峥将行李放好, 转头去看站在车窗前往外张望的姑娘,能看到她瓷白的侧脸, 以及发红的眼角。

从这个角度, 隐约能看到站台那边的情景。

沈重山和冯敏正在安慰哭得老惨的男孩, 夫妻俩时不时往火车张望, 就算是沈重山这样的大男人,也不太能适应这种分别的场面, 心里多少有些心酸。

顾溪愣愣地站在那里, 眼里又蓄起了泪, 哭得泪流满面。

直到火车开了, 她也没收回目光。

沈明峥伸手揽住她, 将她带到怀里, 无奈地说:“别哭, 爸妈不希望你太伤心,对身体不好。”

顾溪没忍住,埋在他怀里默默地流着泪。

直到列车的广播响起, 哭得昏天暗地的脑子这才反应过来, 赶紧推开他,转头看向四周, 发现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时, 终于松口气。

她可没忘记这是个特殊的年代,连男女牵个手都会犯流氓罪,何况是大庭广众之下拥抱。

沈明峥被她推开也不在意,只是觉得她的力气挺大的。

他拉着她坐在下铺的位置, 取出一条手帕给她擦眼泪,又拿出军用水壶打开,让她补充点水份,省得缺水。

这一番下来,顾溪的情绪渐渐地稳定。

她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大哥,我没事了!你昨晚没睡多少时间,先去睡吧。”

沈明峥看着她,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审视她的面容,确认她的情绪缓过来,总算放心。

他们定的是两个下铺,此时整个车厢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在这年代,卧铺票一向很难定,没有身份的普通人,只能定坐票,也因此卧铺这边的位置很多都是空的。

沈明峥将放着食物的袋子取出来,从里头掏出一个洗干净的梨递给她。

顾溪接过来,道了一声谢谢,默默地啃着梨。

刚上市的梨并不太甜,还有些涩味,不过在这时候已经是难得,是王婶特地给他们买的,让他们在车上吃。

车厢里只有他们,放行李也方便,沈明峥将东西一一摆好,装食物的袋子直接摆在车窗旁的小桌子上。

做完这些,他看向坐在那里啃梨子的人,觉得她像只小兔子似的,小口小口地啃着,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有种很可爱的感觉,有些想笑。

许是察觉他的笑容,她抬头看过来,有些疑惑。

沈明峥清了清喉咙,问道:“你要不要睡会儿?”

今天起得早,想必她还没有睡够。

和她同床共枕几天,他已经摸清楚她的休息时间,或许是个人体质不同,也可能是她的身体比较虚,她每天的睡眠时间一定要满八个小时,不然精神会很差,当然能睡满九、十个小时也挺好的。

只是这样的作息时间,和那些为工作热情抛洒汗水的人截然不符,要是以后上班,这么睡可不行。

沈明峥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如同他妈交待的那样,目前她只需要好好休息,好好调理身体,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他娶她,是想要两个人好好地过一辈子。

顾溪啃着梨,有些含糊地说:“大哥你先睡吧,我还不困,等我困了再睡。”

沈明峥嗯一声,又问道:“要看书吗?”

他往行李袋中塞了几本书,怕她在路上无聊,给她打发时间用的。

顾溪好奇是什么书,有一个行李袋是他收拾的,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她没怎么看,只知道很重。

等看到他拿出书来,她顿时有些无语了。

一看那封皮,就知道是红色语录,是这个年代的人必读的书,她在学校里当然也读过,就算过去几十年,很多语录居然也记得一清二楚。

虽然有些无语,不过顾溪还是接过来,打算再重新复习一遍。

接着,沈明峥躺在对面的床上补眠,顾溪则坐在车窗边,捧着红色语录慢慢地看着,打发时间。

如此一个早上倏忽过去。

快到午时,沈明峥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顾溪见状,看了看手表的时间,问道:“大哥,要吃饭吗?”

沈明峥点头,他先去火车的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时看到顾溪已经将袋子里的几个铝饭盒摆出来,打开饭盒,一个饭盒放着烙好的煎饼,一个饭盒放着爽口的凉拌菜,一个放着水煮鸡蛋。

只有中午的份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气热,若是做得太多吃不完,很容易就会馊掉,浪费食物。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对付了一顿午餐。

吃过午饭,顾溪就躺在那里睡午觉。

列车匡且匡且地前行,顾溪睡得并不踏实,不仅因为空间狭小拥挤,也因为列车摇摇晃晃的,让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安。

午觉起来,她的精神不太好,人有些恍惚。

“顾溪?”沈明峥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蛋,发现只要她的睡眠不足,脸色就会苍白得厉害,让人很担心。

顾溪振作起精神,朝他说道:“大哥,我去洗把脸。”

想到水壶里的水快没了,顺便将军用水壶拿过来,准备等会儿去开水间那边装水。

顾溪去了列车的洗漱间洗脸,正好撞上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的衣着很朴素,打了许多补丁,一看就是做惯农活的乡下妇人。

她怀里的孩子用背带系在胸前,孩子看起来很小,正在昏睡着,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嘴唇有些干躁。见到顾溪在洗脸,她抱着孩子往旁避了避,然后躲进旁边的卫生间。

顾溪洗完脸后也不急着走,拿出手帕擦干净脸上的水渍,然后又擦干净手。

可能是没睡好,胸口有些发闷,也有些想吐,加上列车被曝晒大半天,下午的温度高,整个车厢都很闷热,就算有风从打开的车窗吹进来,也没缓解多少。

她靠在那里,对着窗口的方向吹着风,决定缓一缓。

这时,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走出来,看到站在那里的顾溪吓了一跳,警惕地抱紧了挂在胸前的孩子。

她洗完手后,路过顾溪离开,突然被人捉住手臂,将她扯过来,按在车壁垒上。

“你、你干什么?”中年妇女背靠着车壁,有些紧张,厉声叫道。

顾溪神色恹恹地看着她,说道:“大娘,你的孩子身上的气味不太好闻,有药味,你刚才在里头又给他灌药了?”

“你说什么?我不清楚!”

中年妇女厉声说着,挣扎得厉害,然而那只抓着她的手像铁钳似的,力气实在太大了,让她不管怎么都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