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归途(三)(第2/2页)
几十年的宗门日子,他已经对两人的事相当了解了。知道他们是永殊宗百年一遇的天之骄子,知道他们是情谊深厚的未来道侣。
也知道了无论何时,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东边的雪也飘了过来,一点点地落在这些修士们的身上。同时也掩盖住地上溅出的血迹。
应止抬手摸了下在闪光的耳坠,看起来有点不大高兴,几秒后才听着这句话,回道:“快了。”
这个“快了”属实是难以界定,至少林明他们一路攻到了魔族的宫殿门外时,温听檐都还没有出现。
最后守着宫殿的侍卫也被应止给解决了,但一行人却没有多喜悦,他们知道在这里面的魔君,才是真正棘手的存在。
这时,长风掠过,剑鸣清脆。
应止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时,带着一点笑意。
林明被掀起的风吹得眯了眯眼睛,随即才在风雪之间,瞧清楚。
有人穿过雪雾,踏剑而来。
......
温听檐没有想到他们能够这么快的就走到这一步。魔君好像有意把人往东边的战场驱使,自己宫殿前却没留多少人。
如同摆了一出鸿门宴。
但无论这到底是不是一个陷阱,事到如今,温听檐都得走进去。
他下剑,将剑抛回给应止,随后往里走,在要推开殿门的时候,对着林明一行人说:“你们在外面看着,不要让人进来。”
知道实力差距太大,进去了也是碍手碍脚的一行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在温听檐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应止便也跟了上来,和他一起往里走。
只剩外面的人,看着两人并肩的背影,一时之间心情难以描述。
*
和外界看来雕梁画栋辉煌的宫殿截然相反,这内里,枯败,苍白。里面空无一物,只有看不到尽头的长廊,和浓郁的魔气。
以及坐在最高处的玉座上,那端坐的身影。
还未动手,温听檐就能感受到,这个人比起外面那些魔族强了不知凡而。甚至可以说是生平仅见。
台上的戮南箫垂眼看过来,准确的说,是看向温听檐一个人。他笑吟吟的道:“这是我的报应吗?...才让你多年后再来取我一命。”
说到后面,这笑吟吟的腔调,已然变成了一字一句的带着怨念恨意的自语之言。
再来取我一命...?
温听檐闻言,轻眨了下眼。
戮南箫只是一昧的盯着温听檐。他站起身,抬手拿起自己的长戟:“但这么久了,没准结局会不一样呢?”
没准这次,是我取走你的命。
应止淡淡开口:“你放心,这次你还是必死无疑。”
戮南箫突然笑了。
温听檐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他从玉权衡那里得到的幽火,对魔族好像拥有不同寻常的杀伤力。
它烧的是恶意怨念,和龌蹉的灵魂。而恰巧,魔族把这三者都占的齐全,于是那阵伤痛便烧进肺腑,烧进灵魂。
连带着骨子里每一缕魔气都在震痛。
戮南箫的下半张脸已经被那幽蓝的火烧没了大半,于是脚下微微踉跄,踩进了温听檐为他专门设计的冲天阵里。
精纯强悍的剑意拔地而起,穿刺过戮南箫身上的每一处。剑意无形,却让其鲜血淋漓!
应止握着陵川,硬生生和他挨了同样的剑意,握着剑,最后一下捅进了戮南箫的心脏。
阵光渐消。戮南箫的指尖开始慢慢溃散,还想要再去捞自己的长戟事,就被温听檐一个禁锢困住。
随后,他又抬着应止的手,给施了一个治疗术,反复查看没有留下伤痕后,才送了一口气。
戮南箫明明已经沦为俘虏,却依旧从容。或者说,从他决定把其他人安排出去,从见到温听檐的那刻,其实就已经知道明了了命运。
所以此刻命运应验,他居然没那么扭曲。可还是不甘心。
他跪坐在那里,心口处的黑血不止的往外流,嘴角也溢出鲜血。
“我见过你。”温听檐突然开口,虚空中的手轻抬,戮南箫的脸便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强制性的抬了起来。
戮南箫被血污糊住的眼睛,重新睁开。
方才温听檐专注于结阵,没有仔细地去看这位魔君”到底长什么样,此刻才瞧见那一晃而过的紫色眼眸,才突然记起。
他是见过戮南箫的,在清月城边的水牢里。
当时的戮南箫占用了一个低级魔族的身体,那时这双眼睛也是如同妖魅的颜色,他问自己:“你的眼睛,真的是这个颜色吗?”
温听檐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但不代表不记得。
他松下灵力,戮南箫的头便就又重新栽到地上。
戮南箫听见他的话,低低沉沉的笑起来:“你说的是哪一次?水牢?还是那片冰原?不过不管是哪一次,我都...受宠若惊。”
温听檐没回他的话,应止倒是先有了动作,他单脚踩着戮南箫的头,往下压了压,骨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戮南箫不顾疼痛,抬起一点头,去看温听檐的脸,毫无意外的,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温听檐发现了他的视线,于是无波无澜地垂眼,看了一下。转瞬即逝,如同藐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清月城的水牢里面,那时也是如此狼狈的视角。不过水牢里戮南箫借用的一个低级魔族傀儡的身体,就算被踩在脚下也没太大感触。
而今却不同了。这是戮南箫的本体,是他最得意的样子。现在也只能像是一个阶下囚一样,被碾进地里。
“所以我才那么讨厌你...”戮南箫咳着血,声音像破败的箫,一字一句,像是把积攒的情绪都给说了出来。
所以我才会记你那么久...
久到午夜梦回,都是自己为了保命拼尽全力变成血块时,向上瞧见的金色的眼眸,和冰冷的脸。
那种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的差距,和被其轻描淡写的斩杀后,刻进骨子里的惶恐和惧怕。
百年前一次,如今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