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3/3页)
叶满靠在韩竞肩头,缓缓闭上了眼。
他们在山里待了大概半个小时,救援队人来了。
那个苗族女人带着几个寨民冒雨进山找了挺久了,接到信号才找到了他们。
其实这里距离外面已经不远。
“找到他们了!”
“快,扶到担架上。”
“……”
“这只小狗怎么会在这里?”
——
我混沌的记忆跟着担架起伏不定,天空坠落的大雨坠向远古的海洋,最后却落在了我的身上,就好像一场短暂又浪漫的对话。
我问雨:“你曾见过这里的海洋吗?”
雨豆子噼里啪啦向我汇聚,欢快回应:“我见过全世界的海,这位卷毛儿你没见过吗?”
凌晨两点,我们回到了苗寨,酷路泽仍在原地等待。
干净的房间里摆着两张床,墙上挂着美丽奇特的苗绣。
我没有力气欣赏,我很冷很饿。
但好在,我们都平安。
——
叶满冲了个热水澡,把一身泥的韩奇奇也带进去一起洗了。
花姐说韩奇奇在两人离开的第二天就跑丢了,他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花姐”是叶满对她的称呼,她的苗语名字是“bang”,翻译过来就是花。
而他们离开后山里下了雨,或许韩奇奇一路追着两个人的气味跑进山里,然后在那个潭水边失去了叶满的行踪,只能在那里反复徘徊。
它瘦了,整只狗狼狈不堪,见到叶满后就没了精神,像是终于安心,连洗澡都安静地一动不动。
这只笨蛋小狗不知道叶满想过给他重新选主人,它忠心耿耿地追随他,眼里只有他。
叶满心疼得要命,也自责得要命,他不知道这只捡来的小狗在过去几天时间里都在想什么,是不是想着,自己又要流浪了。只是这么想想,都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外面下着暴雨,叶满坐在床上一点点把它的毛吹干,雨看起来在短时间里不会停,去市里医院路很难走,好在他们身体没什么不妥。
房间里有两张床,都放了厚毯子,叶满把韩奇奇放进窝里,盖上小毯子,爬上了床。
他怔怔望着吊脚楼干净的木制屋顶,精神有一点恍惚,前一刻还在潮湿漆黑的地下溶洞,现在就变成了暖洋洋的房间。
他困得要命,蜷缩在床上,眼睛望着门口方向。
有熟悉的脚步声在房间外响起,轻微推门声后,韩竞擦着头发走进来。
这两天头发有点长了,刚刚又被他剃短。
叶满缩进了毯子里。
韩竞把大灯关了,站在床边低头看手机。
“韩竞。”叶满困倦地叫道。
韩竞走了过去。
叶满鼻音很重,声音在这深沉的夜里,显得有些飘忽:“你还好吗?”
韩竞垂眸看他两秒,放下手机,上了他的床。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韩竞搂住他的腰,叶满没推开他,把毯子盖了一半在他身上,手刚落下,就这么相拥睡了过去。
叶满中途醒过一次,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房间点着一盏不刺眼的灯,他们并非在地下,耳朵能听到窗外的雨,屋里有两道平稳的呼吸声陪伴他,韩竞和韩奇奇都在。
他忽然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联系紧密,世界被重新上了色,心气又慢慢回来了。
第二天大雨未停,叶满睡到中午才醒。
韩奇奇在快乐地吃罐头,韩竞没在。
他的行李箱在房间里,叶满换上了自己的衣裳,浅色牛仔裤和宽松的白色短袖。
他盘腿坐在床上,打开了手机。
他的手机在山里没电了,昨晚充上,刚开机。
里面有可多消息,但大都是来自救援猫狗的那个群。
钱秀立雷打不动地给他发了诗词,即便他不回复也热情不减,叶满特别想回个“TD”,但这肯定没用。
□□上瞳瞳也给他发了消息。
除此之外,就没人找他了。
他进群里看了眼,点进自己新开的那个视频账号。
那几条视频底下有几个点赞的,也有十来条评论,都是清一色的“玫瑰玫瑰玫瑰”、“爱心爱心爱心”,ip都是贵州。
一看就是群里成员或者同城的人点的。
如他所料,他的视频不会掀起多大浪花。
他用流量卡重新注册了一个账号,抿唇点进原始头像,从相册里选了一张韩奇奇的照片传上去,然后把那串原始数字慢慢删掉。
低头发了会儿呆,他在框里慢慢编辑了几个字——叶子的流浪笔记。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扇窗,低头向外看,喀斯特大山蜿蜒曲折,深山隐在白茫茫的雨里。
雨下得太大了,或许溶洞已经被洪水灌满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转身找到相机,坐在桌边,打开电脑。
韩竞上来时,听到了叶满温柔略带粘滞的好听声音,像是录音:“我在重庆飞往拉萨的飞机上遇见了吉格,他是一个帅气且热心的藏族年轻人……”
韩竞的脚步停下,站在门外,眸色有些深。
说完那句话,叶满停止播放,低低嘟囔了一句:“从这里开始吧。”
韩竞推门进去,打断他:“小满,出去吃饭吧。”
叶满手忙脚乱摘掉耳机,扣下电脑。
慌张得好像在做什么亏心事一样。
他转头对韩竞笑了笑,说:“知道了。”
韩竞:“我们暂时走不了,要等雨停。”
叶满:“好。”
韩竞眼神往他电脑上扫了一眼,问:“在做什么?”
叶满:“……”
叶满摇摇头,说:“没做什么。”
韩竞叫了他一声:“小满。”
叶满下意识直起腰背,郑重应道:“唉!”
看起来特心虚。
韩竞:“……”
“没什么,”他说:“走吧。”
叶满松了口气。
出门时,吊脚楼里有不少人,头发花白的老人居多,穿着深蓝色的褂子,正围坐在一起,没发出什么声音。
明亮的针在布料上穿插而过,岁月好像就在这里静静流过。
没人在意叶满来了,只做着自己的事。
大雨瓢泼,好像并没有影响山里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