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7章 阿梨,我求之不得(第2/5页)

沈冽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你的谋,是和?”

夏昭衣笑道:“和和气气,才是人间圆满。当然,兵威在和字之前,无强兵,无悍将,和字不过空谈。”

沈冽黑眸盈笑,点头:“嗯。”

夏昭衣牵住他的手,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臂膀上,目光看着远处自在的牛羊:“远人不服,先以兵甲之锋立威,使其畏怕。再行往来商贸,使其同利。后以诗书之泽,文德攻心,使其慕化。”

沈冽深深道:“威立则惧,利同则盟,心服则从,此乃长久安边之策。阿梨,你心胸广,寻常人所想,定要将北元人全部除掉,你所想的,仍是天下大局。”

夏昭衣很轻的笑,眼眶微红:“百姓,这两个字很重。”

沈冽知道,她定是想起朱岘临死前所说的“百姓”,还有老者给她的“苍生难”三字。

他抬臂拥住她:“不怕,我沈冽与你同扛。”

夏昭衣在他怀里抬眸:“有一句话,你耳朵听烂了,但我还是要说。”

沈冽笑道:“沈冽,谢谢你。”

夏昭衣笑容明媚:“不准抢我的话。”

“听不烂,”沈冽的笑容同样灿烂,拥紧她,“我永远喜欢听。”

十日后,飞鸟一站又一站送来的消息,落在忽兰青手中。

他不敢看,去王府找赤玉。

赤玉一身缟素,白衣苍苍,气质仍高贵尊雅,容貌精致美丽。

她深爱尚台宇,但并没有因为尚台宇的惨死而让自己憔悴太久。

尚台宇走了,凌黛城不能无主,易书荣和尚台真理,还有尚台真理的那群皇子一直在虎视眈眈,她不站出来,无人可以撑住凌黛城。

赤玉接过信,看完后,她的神情明显惊愣。

旁人不知信上内容,所有人看着她。

许久,赤玉道:“信,是阿梨写来的。”

众人神情骤变,有人大怒,有人大惊,有人大疑。

赤玉起身回屋,没再说话。

转眼至十二月。

北境的战事越来越少,尚台宇的兵马全部回去,易书荣的家族联盟兵彻底失去斗志。

但他们退不了,他们害怕一撤退,那些汉人的军队会摧毁他们的一道东禄,二道东禄,三道东禄,会吞没他们好不容易才在草原上建起来的一座座大城。

又一年除夕,沈冽仍和夏昭衣一起,他们骑马去梅岭找夏昭学一起过年,遇上了非要跑来凑热闹的支离。

正月十五,汉人们过完年,易书荣迎来了他的毁灭。

该来的终究要来。

最后一场北境会战,在距离明泽城只有三十里的东南寒泉渡和东北落星湖畔爆发。

汉军兵分六路,剑指明泽城,易书荣早已没有那么多兵马可以抵抗。

随着汉军将战线一点点推入,易书荣彻底放弃,掉头让人撤退。

早在两天前,城内百姓已闻风逃走三成,现在,城内城外到处都是惊恐奔逃的人影。无数人还未出城,便被踩踏踩烂。

易书荣同样是一个骄傲的人,但他现在和他的旧部下孟津辞一样,在形势越来越分明时,他丢弃了他的主力大军,只带了一支亲卫队离开。

在去往明芳城的路上,他被沈冽和夏昭学带兵拦下。

易书荣认得沈冽,但对他身边这位帽檐低压,脸缠风巾的男人陌生。

不过,只认出沈冽,易书荣便知今日一切都完蛋了。

要么,他在这里死一个痛快。

要么,他被抓回去,像陶岚和孟津辞那样,被折磨至死。

夏昭学策马而出,扬声叫道:“易书荣!”

易书荣皱眉,同样大声叫道:“何事!”

夏昭学一把扯下脸上的风巾,斜执在侧的长枪指去,冷冷道:“当年你非要针对我,并非只因我干扰你的行军计划,更还因为,有好事之人宣扬,你我齐名!”

易书荣一愣,定睛去看他的脸,终于认出他是谁:“你是夏昭学!你未死?!”

“对,我没有死!易书荣,你心胸狭窄,容不得别人与你相论,今日我便与你比一场,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你敢是不敢!”

易书荣攥紧手里的缰绳,直直瞪着夏昭学:“你想羞辱我,你想彻底摧毁我?!你想在史书上记下一笔,我易书荣是你的手下败将?!”

“你不敢?”

“不!你才是我的手下败将!当年若非夏昭衣,你早就已经死了,惨死,被我虐待而死!!”

夏昭学冷笑,胯下坐骑不安分地来回在走:“易书荣,当年我妹妹若没有把我换走,你也抓不到活着的我,而我妹妹若不是要为我争取时间,你们又岂能活捉到她?你说手下败将,我何曾是你的手下败将,我以两千兵马拖了你主力大军半个月,杀了你四千多人,烧了你百来石口粮,我早便回够本了!”

易书荣气得发抖,额头青筋暴涨。

他拔出随身的宝刀,指向夏昭学:“好!那就来试试!”

他那柄宝刀不短,但在长枪的对比下,这柄宝刀短得可怜。

夏昭学不占他便宜,将长枪抛给沈冽,拔出长剑。

易书荣先拍马:“驾!”

一刀一剑,杀意铿锵,在大雪中交击。

作为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的北元人,易书荣的马术顶尖,连尚台宇都不是他的对手。

加上他争强好胜,凡事争第一,他要让自己成为同辈者中的翘楚,无人能及,他的马术因而更精进。

夏昭学跟他则完全相反。

夏昭学心不在学堂,也不在朝堂,骑射混个不错的成绩,意思意思能过关即可,太优秀的人,要被朝廷抓走干活的。

但因为他一次次往外跑,每次玩得尽兴才回京,父亲忍无可忍,还是将他扔进了兵营。

兵营里不好再继续掩藏锋芒,若是继续藏下去,不仅身体会遭罪,还要干很多活。

他能够忍受体罚,但他这么懒的人,让他给人洗裤子,他不如一头扎河里淹死。

于是就在兵营里,他迅速成长,风头大盛,一时无两。

后来离开兵营,他继续跑去江湖上闯荡,凭借一身本事,他的名声更大。

易书荣是天赋加勤奋努力,夏昭学是完全被老天追在屁股后面使劲喂饭。

至后来家变、国变,夏昭学再度回到北境前线后,他比谁都刻苦,手掌几次被枪把摩得鲜血淋漓,现在,他一手都是厚重的茧。

正月的明泽城,大雪似鹅毛,漫天飞舞,夺命奔逃的百姓们远远绕开他们,这一带的人越来越少。

又听一声刀剑交鸣,紧跟着,大刀坠地,砸在厚厚的积雪上。

易书荣的三根手指还握在刀把上,跟着大刀一块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