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3页)

姚蝶玉看也没看一眼,行尸走肉地接过,放到嘴里便吃。

吃完,又是那句话:“我想去看月奴姐姐。”

“走吧。”晏鹤京一夜没睡,被晨光一照,倦极神疲,带着她到义庄去。

义庄里放了不少死尸,各个角落里点燃放置了不少香物,那腐败的气味也难以驱散遮掩。

姚蝶玉恍惚,状若魂魄,一点臭腐也闻不到,一步一步跟着晏鹤京来到金月奴的尸首前。

尸首被仔细清理过,上面没有一点尘土,装裹完毕,只是再怎么仔细清理,腐肉不能新生,面容亦无法恢复饱满,确实如晏鹤京说所,无法辨别容貌了。

姚蝶玉胆子小,是怕死尸的,不然在宣城的时候,不会因为井内的死尸而吓得动弹不得,但面对相识数年之人,此刻除了难过,别无其它心理。

她放下手中的吃食,伏冷尸而啼,啼之太过,伏地而吐清水。

晏鹤京根本就劝不住,虚虚抱着她,道:“金娘子已无尸亲,仵作也验尸完毕了,你与她相识多年,知她喜欢什么地方,等捉住钱氏,就给她好好安葬。”

“月奴姐姐,她是如何死的?”姚蝶玉四肢虚软坐在地上。

仵作听了此话,将尸格送到晏鹤京面前。

晏鹤京简略瞧毕,回:“脑后与胸前,致命数伤,有殴打与刀刺之伤……”

他只说了一部分。

尸格上还写了,死尸口内有尘土,这就表明,在被埋进地里的时候,人还没死。

这何其残忍。

对姚蝶玉来说残忍,对金月奴来说更是。

晏鹤京无法开口告之。

“何时才能找到钱赐美?”姚蝶玉平静地听完。

“搜捕文书已经发了。”晏鹤京拈着一截袖子,替她擦干吊在腮上的泪珠,“他没有路引,逃不久的。”

“他把月奴姐姐的三个孩子都带走了,不尽快找到,我怕孩子会出事,我答应过月奴姐姐,会帮她照顾那三个孩子,我不能食言。”姚蝶玉脸色发白,眼眶里憋了许多泪水。

“都会没事的。”晏鹤京倾过身去,把她抱紧了一些,“我今日再派些人去找。”

哭得太久,伤心也太久,刚走出义庄,头顶照到亮光的那刻,姚蝶玉两眼一黑,朦胧晕去。

她在梦里哭,醒来也哭,整整哭了七日才惊定。

这七日,她一日瘦过一日,寝食难安,反复病着,徐遗兰在旁安慰都无用。

直到钱赐美被捉拿归案,她才转好。

和前赐美一起被捉拿归案的还有一个女子,是九江府花楼里的花奶奶王秋娘,钱赐美被寻到的时候,这王秋娘与他在一块儿呢,官差没多想,把她也一起捉了起来。

三个儿子没什么大碍,受了些惊吓,饿了几日的肚子,被官差找到时,正在草堆上睡觉。

钱赐美被捉回的当日,晏鹤京换上官服亲自去审问。

不用一点刑罚,钱赐美见官就吓得胆子破了,口角一开全招了。

他典妻求财,是因迷恋上花楼里的王秋娘,想为她赎身,金月奴并不知情,真当以为有丰厚的工钱可以拿才前往松江府的。

谁知到了松江府,才知道自己被典给他人生孩子了,她反抗不过,只能受着屈辱,好不容易寻到时机逃回九江府,还没回到九江府城内,便在郊外遇到了钱赐美和王秋娘。

钱赐美怕她去官府揭发他的行为,恶向胆边生,与王秋娘合谋将她杀之,并埋尸郊野。

郊外的荒地荒了数十年,他埋尸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没运气,遇到官府要开荒。

官府开荒令一出,次日就有地水师开始勘察地势了。

姚垣没有供出他来,钱赐美觉着颇有运气,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继续与王秋娘双宿双飞,担心一阵,又侥幸地前去官府报名,愿意当垦民,想着到时候趁着开荒,偷摸把尸体转移,未料还是被发现了,这才不得不带着儿子与情人逃走。

听到前因后果,姚蝶玉气得浑身发抖,嘴皮都白了,恨不能要他当即偿命。

钱赐美不念夫妇之情,和情人残害本妻,官府三审后,钱赐美按无故杀妻罪与合谋杀人罪论处,而王秋娘按合谋杀人罪论处,二人皆处以斩刑。

这罪罚判得合理,可是宣判那日,竟有人怜子日后无所依靠,为钱赐美缓颊,理应宽宥。

晏鹤京当堂拍案恼怒:“宋人言,有罪宽之,未必自新,不能自新,将复为恶,宽宥长恶之人是政教之大患,日后有子之夫,皆可杀妻!且说父为财而杀母,子于此等恶人膝下长大,何以成材?”

此话一出,无人敢置喙,晏鹤京不顾什么人情什么伦理,判罪后即刻写好案卷,快马加鞭,让人上交刑部。

刑部回以决不待时。

事情到这儿,结果应当就定了,但事情不大顺利,钱赐美与王秋娘在即将被处决时,有人一纸状书,把晏鹤京告到了吏部去,说他是衣冠禽兽,强占人妻姚蝶玉。

强占人妻的事儿一出来,九江府忽而热闹不已。

吏部看了诉状,也是难办,一纸公文送到九江府来,让晏鹤京暂且小心行事,切莫惹怒百姓。

传着,还有人传晏鹤京以权谋私,钱赐美的案件会处理得如此迅速,是因金月奴与姚蝶玉相识,他是在为姚蝶玉谋私,若非相识者,官府应当会怜悯子无所依而宽宥罪人,就算不宽宥,也应当是秋后才受刑,刑部回下决不待时,也不知那呈上的案卷里是否有添油加醋。

大部分人不是因为可怜钱赐美而愤怒,而是因为为官者假公济私了。

这事儿也传到了京城里,刑部见民情沸腾,不得不缓了钱赐美的刑罚,派人前来重查金月奴的案件。

是谁一纸状书告到吏部去的,想也不用想是谁,晏鹤京的脸阴沉得可怕,姚蝶玉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若是因她的缘故,让钱赐美逃罪,又害晏鹤京受人唾骂,心里哪里能安,她找到吕凭写的离婚书,道:“我、我去说清楚,有这离婚书为证……”

“事已至此,就算有离婚书他们也只会认定是我逼迫吕氏写的。”晏鹤京自嘲一笑,“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晏大人……”姚蝶玉像只无头苍蝇,心下对吕凭今次的做法感到失望与不解,他这一举动,所有的矛头都转向了晏鹤京,无意是在削弱钱赐美所犯的罪行。

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状告晏鹤京。

她想去找吕凭,晏鹤京却不许她出去,一步也不许她离开,更不许宅院里的人嚼舌更,提起市井的传闻。

这种时候姚蝶玉当然不会去计较他的强势,她明白这不是自由受限了,而是外边的骂声太难听,他不愿她去承受那些莫须有的骂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