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等了两年才把人等回来,晏鹤京恨不能明日就是吉日,光明正大把人娶回家中。
可他的娶妻之运不大好,翻开黄历,最近的几吉日也要在半年之后。
半年,久是久了一些,好在他与姚蝶玉已是生米煮成熟饭,不需要做那忍欲的君子。
嫁娶的礼节繁琐,晏鹤京不愿从简,三书六聘,遵着礼制娶亲,场面排得盛大,铺十里红妆,巴不得人人知道他娶了妻。
姚蝶玉被这些礼节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忙着嫁人,忙着开绒线铺,好不容易到了吉日嫁人了,以为能松口气,那晏鹤京忽然疯了似不知节制,说什么京城里的人嫁娶习俗是要守亲的,拿着这个习俗当幌子来磨人。
所谓守亲,就是新婚之人要在新房里厮守一个月。
晏鹤京就是想做那事儿罢了,就算没有守亲的习俗他也会这样夜夜弄个一两餐。
他们在京城成的婚,庙见之后便一起回了九江。
婺源里那些落灰的铺子是晏鹤京租下的,为的是等姚蝶玉学成归来后有好的位置开绒线铺。
这两年里,晏鹤京暗地里为她做了不少事情,姚蝶玉不觉受动,在无形中多爱他一分,有了爱意,也就忍了他的不正经。
成婚后没多久,姚蝶玉回婺源开绒线铺,晏鹤京仍在九江为理,才新婚又分别,好在两地相距近,想见面是容易的事儿。
开绒线铺并不简单,光是聘蚕娘和招桑农就忙活了好一阵子。
供货商在婚前姚蝶玉已经找到了几家,东南西北皆有,不同地方产出的丝质地不同,有的差些,有的精些,但各有优处。
至于如何运输,不用姚蝶玉操心,水路运输上晏鹤京找工匠做了一条标船,给她找好了可靠的镖局,陆地上的运输更好办,有马车,再雇些有十八般武艺的人来保护,只要贼子眼睛不瞎,就不会有什么山高水低了。
姚蝶玉在四处学习经营之道时,发现许多商人会走漕路运输货物,正如当年晏鹤京说的一样,她要开绒线铺的事儿传出去后,不少做漕运的人亲来抛树枝。
走漕路不用交税,固然能节省一大笔银子,但她胆子小,也不想战战兢兢担心哪天会败露,就让晏鹤京都拒绝了。
做生意,最重要的还是要会管账,姚蝶玉能把蚕养得好,但要她管账,只会管得一塌糊涂,晏鹤京干脆把自己庄园里那能利析秋毫的管账人给召过来,为她所用。
姚远山的家财拿回来之后,姚蝶玉不差银子,就算不开绒线铺,整日价无所事事,每年也能靠着卖木材获利数万。
她不差银子,又有心帮穷困的娘子,工钱给的比其它绒线铺里的工钱多一些,不过半个月就聘满了蚕娘和桑农。
她聘蚕娘的母儿只有两条,一是有耐心,二是身上必须干净,不能揭起裙儿是一阵油盐酱醋香,或是脂粉胭脂香。
这些母儿不苛刻,也是养蚕娘子的操守。
婺源的绒线铺开得顺利,不到两年就在江南地区有了名声,出气多,进气更多,姚蝶玉每回给蚕娘发工钱,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时,总会无限伤感伤心。
她的月奴姐姐会养蚕,桑叶也种得好。
要是她还在,那该多好啊。
*
这一年多里,晏鹤京两地跑,他不觉得辛苦,姚蝶玉倒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婺源的绒线铺开起来了,不如再过个一年,就回九江里再开间绒线铺,而婺源的绒线铺就交给阿娘来打理。
姚蝶玉想着一年后再回九江,可是人不如天算,出现了意外。
她怀上孩子了。
查出孕脉的那日,她正在看四川货商送来的丝线。
这四川的货商主动上的门,给了个好价钱。
但这丝线是吃柘叶的蚕吐出来丝线,坚韧粗硬,用来织衣不够细腻柔软,只能用来做琴弦,婺源里有不少琴师琴铺,有人需要,姚蝶玉正要签了契约收下货物,忽然口里发恶心,偏头就在地上一阵干呕,偏偏还让晏鹤京撞见了。
看她脸色苍白,晏鹤京着急忙慌,嘴上先是念几句:“操劳过度了,定是操劳过度了。”
念完把打抱起来,转头让人请大夫。
一阵天旋地转,倒在晏鹤京怀里后更想吐了,姚蝶玉拍着胸口,想吃些酸李子:“我想吃酸的。”
“你都这样了,还吃酸的。”晏鹤京板着脸不许,非要等大夫来查脉。
姚蝶玉求了几次,晏鹤京都不为所动,还没好气薄责她:“我可听那些蚕娘子说了,你这些时日少吃少睡的,怎不爱惜自己呢。”
“我哪里不爱惜自己,就是这几日睡不着,也吃不下。”姚蝶玉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纳闷不已。
“那就是操劳过度了。”
“我没有。”
“我不信。”
“爱信不信。”
两人一替一句,吵了半会儿,大夫从外头匆匆赶来。
那大夫双指搭到姚蝶玉的手腕上时,晏鹤京倒吸一口凉气,怒气消了大半,人家还没摸着脉搏,他就忍不住开口问:“大夫,夫人可有什么大碍?”
大夫皱着眉头,余光里撇一眼心急如焚的晏鹤京,片刻后收回手,展了眉头哈哈回道:“晏夫人的,脉形饱满,是喜脉。恭喜晏大人,晏夫人已有身两月的身孕。”
竟是授精孕了珠胎,姚蝶玉摸着肚子发愣,怪不得她这些时日总思想吞酸。
“夫人和胎儿……如何?”晏鹤京呼吸与眸光同时一滞,热血里似乎有烈马在飞驰,他欣喜兴奋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晏夫人血气充足,胎气也充盈,不必太过担心。”大夫回道。
“好……我知道了。”
送走大夫,晏鹤京亲自去备了盘酸李,一颗颗洗干净,又一颗颗擦干净了才端过去,话有重声问道:“小蝶,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应当是七夕那日有的。
成婚一年多,他在房事上一直主动避妊,一来是看姚蝶玉忙着绒线铺的事儿,太过辛苦,二来想着还年轻,不急这一时。
七夕那日两人都吃了些酒,一时忘我飘忽,相合后不舍分隔,他腹中一暖,全部浇到了花蕊上。
也只这么一次,没想到这么凑巧。
他不知道她想不想要这个意外来的孩子。
姚蝶玉从震惊中回过神,拈起一颗李子往嘴里送,含糊道:“嗯……我要当阿娘了,你也要当爹爹了。”
言外之意,她想要这个孩子。
晏鹤京欣喜若狂,把唇凑到她脸上挨蹭:“小蝶,我们的孩子,定是最好的孩子。”
*
时日飞转,转间过去两个月。
又是一年深秋。
晏鹤京早早把那些抱腰收小的稳婆和乳娘全聘到家里来,而姚蝶玉也在这时回到九江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