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青蛙医院(二十六)窥秘者

“滋滋……滋……滋滋……”

黑暗无光的小房间中,电流声断断续续地响着。

齐斯坐在椅子上,被拘束衣和皮带牢牢地固定,半死不活地向后仰靠。

道具栏好端端地镶在视野正下方,没有被封锁,他随时可以调用某些道具,斩断身上的束缚。

但这没有必要。

他都为了能够入局喝下一碗恶心的蝌蚪汤了,要是因为挣扎太过从梦里醒来,错失了某些关键线索,就得不偿失了。

在最初的混乱后,齐斯逐渐适应了电击的节奏,并且找到了其中的规律。

比如,每次电击后都会停顿两秒,一秒可以用来调整状态,剩下一秒则可以用来进行碎片化的思考。

再比如,每三次电击后,脑海中都会闪现一部分破碎的影像,有时是没头没尾的语句,有时是曝光严重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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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斯将所有信息分门别类,利用电击的间隙排列组合,尽量冷静地从事分析。

第一,从脑海中影像的称呼可以判断,他扮演的程安拥有院长程平的部分记忆,关系恐怕不仅仅是普通的同事亦或者熟人。

齐斯了解过,心理学中存在一种错误信息效应,人脑会下意识地将接受到的信息和自己的记忆融合,从而形成完全错误的记忆。

人们虽然会不自觉地将目击或听闻的别人的记忆按到自己身上,但绝对不会记错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后者已经属于精神疾病的范畴了。

当然,从现有情况看,程安有精神疾病是真的,不然也不会频频陷入幻觉,并在此时此刻被绑在这儿,接受电击治疗。

第二,从影像的内容可以推测,程平在徐晴死后受了刺激,大概率干了一些出格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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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自己承受了痛苦,所以出于责任分担效应让我也经历一遭,好和他感同身受吗?”

齐斯望着眼前的虚空,自感好笑地扯了扯唇角。

他一向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多饿几顿就能适应两日一餐的进食频率,多死几次就能面不改色地往自己身上动刀子,这会儿,他已然习惯于利用电击的间隔进行断断续续的思考。

“我是和孙德宽前后脚跑出办公室的,我可以确定我没有和诡异产生直接接触。

“进入办公室不可能是死亡条件,不然关键线索注定无法传递出去,这个副本的TE线将无法打通——哪怕对这个世界控制力不强,诡异游戏也不会安排无解的题目。

“不排除‘后一个离开办公室’作为死亡条件的可能性,但概率不大,因为离开的先后顺序很多时候要考验运气,没有任何线索提示的情况下,以此决定生死明显是不公平的。

“我和孙德宽的区别在于,我接触了桌上的那些文件,以及……我的身份是和院长接触较多的程安。

“嗯,二流游戏里常见的完成前置条件、开启新剧情的套路。”

齐斯在心里开着玩笑,同时有意识地将思维分成两半,一半用于思考和分析,一半用于接收电击中产生的影像片段。

细碎的画面和词句如同拼图般在眼前穿插又重组,齐斯一会儿是第一人称视角的亲历者,一会儿又飘飞到上空,以上帝视角俯瞰。

记忆的幻影搭建的图景中,挤满青蛙和腐尸的池塘边,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从森林间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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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么?

齐斯捕捉到关键词,心念微动,视线上移。

横陈着尸体的石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抱着婴孩的圣母像,阴影笼罩着半个池塘。

洁白的大理石身躯纤尘不染,从头发、睫毛到衣褶的细节都历历可见,裙裾上绣着星空、海洋生物和植被的花纹,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目间被石灰封死。

祂安静而放松地端坐着,柔美的脸上目光下垂,悲悯而又慈祥地注视怀中的婴儿,仿佛对周围的死亡和血腥毫无感知,又好像透过婴儿冷漠地俯瞰芸芸众生。

分明是一副神圣的场景,在血泊和尸体的环簇下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齐斯额角的青筋忽然跳动了一下,像是潜藏在基因里的某种本能发出的预警。

心脏好像被一张磨砂纸紧贴着包裹,从里到外泛起阵阵的痒意。

几条非叙述性信息在脑海中闪现,他恍然知晓,仪式对应的神明已经死去,留下的残余是彻头彻尾的诡异,不知将有什么样的满怀恶意的存在从残躯中爬出……

【身份牌隐藏效果“窥秘者”已触发,此副本中无法再次发动】

【备注:策划灾难的主祭游走于诸神的宴席,次次密谋和神谕背后总有他的身影,他也因此知晓属于诸神的秘密。】

思维折断,视线右上角的血色卡牌闪烁着妖异的红光,眼前有一瞬间折射觥筹交错的灵感幻象。

齐斯由此明白,【猩红主祭】牌的隐藏效果是获知部分神明层面的知识,触发条件为注视神明衍生物……

神明之类的玩意儿阴魂不散,到底不是个好兆头。

已知诡异游戏和神的关系千丝万缕,接触越多,便意味着越接近游戏的核心,越容易引起高位存在的注意。

不过对于觊觎神位的齐斯来说,关于神明的知识正是他所需要的东西。

信息在任何时候都十足珍贵,尤其是传播不广的所谓“秘密”……

“嘘——”

卡面上,红衣的主祭缓缓将食指竖到唇角,猩红的眼中绽放血海尸山。

“滋滋……”

又一次电击,齐斯的心神从拼凑而成的幻影中坠地。

这次电击后,记忆里又一次闪现出影像的碎片。

内容和之前出现过的那些重复,不知是不是能给出的信息量已经被榨取干净。

齐斯复盘完方才看到的一切,不由轻啧一声:“为了复活妻子和儿子,不惜冒险举行仪式,又是这种俗套而愚蠢的剧情啊……”

他恍然想起了《双喜镇》中,那个葫芦娃救爷爷、最后全折在镇子里的老套路,一样的难以理解,一样的……一言难尽。

价值会在传递的过程中发生损耗,舍己为人本就是不经济的买卖,哪怕对方是熟人和爱人。

更何况,背后还有巨大的风险和代价……

齐斯估计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感同身受,不害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救人?

信息收集得差不多了,他控制着咒诅灵摆从袖口飞出,从领口开始,向下划割身上的拘束衣。

本以为很容易就能裁破束缚,不曾想摆锤只移动了两厘米便软软地陷进布里,被卸去了所有力道,甚至难以通过意念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