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割了双眼皮儿

咖啡店,贺思翰在做工作汇报。

他昨晚喝大了,此刻舌根发硬,吐字不算清楚。

读完最后一页,他将文件调转方向,推到坐在对面的陆今安面前:“陆总,如果没问题,请您在这里签字。”

陆今安的目光原本落在窗外,闻言转过头,拿起了桌上的签字笔。

笔尖尚未落下,他忽然问道:“这几天你和宋闻住在一起,他……怎么样?”

贺思翰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努力集中精神:“他挺好的,白天在家学习英语,看样子是准备出国,晚上会去街心公园跟大爷们下几盘棋。”

醉意未消的脑子不知搭错了哪根弦,他忽然压低声音:“陆总,您是不是想问……他那个‘病’,恢复得怎么样了?”

陆今安抬起眼:“他什么病?”

“就是……不太好明说的那种……病。”贺思翰继续思维发散,“您出钱让我租房子,特意邀请宋闻合租,说是怕他叔叔婶婶欺负他,是不是就因为那老两口一直不好好照顾他?我身边就有因为冬天穿得太少,被子太薄,冻出那种病的孩子。”

陆今安着实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绕清楚贺思翰的鬼话是什么意思。

他将笔尖重新悬在纸上,笑着说:“贺思翰,公司里有你这种‘奇才’,我他妈想不‘发达’都难。别的你不用管,就给我记住一点,宋闻的叔叔婶婶,是俩老混蛋,这就够了。”

手腕用力,他在文件的空白处签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拉长,笔尖一顿,他微微抬眼,隔着墨镜的镜片对上自己的秘书的眼睛。

“你看我干什么?”陆今安问。

闻言,贺思翰缩回抻长的脖子,将微微欠起的屁股落在了椅子上。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让他的谨慎松懈了不少,压不住的好奇心冒了出来:“陆总,这大白天的在室内……您怎么还戴着口罩和墨镜啊?”

笔尖在纸上又晕开一个墨点,陆今安慢条斯理地回答:“感冒了。”

若在平时,贺思翰立刻就能嗅出老板语气里那丝不爽,但昨晚的饭局上,老王八蛋虽然自己不端杯,却对敬酒来者不拒,最后红的白的啤的全灌进了贺思翰肚子里,他没撑到饭局结束就彻底断片了。

此刻,贺思翰平日里的严谨打了折扣,追问脱口而出:“那墨镜呢?”

陆今安扔下笔,慢慢坐直身体,双臂环抱在胸前,声音里透出点阴冷的笑意:“我割了双眼皮。”

贺思翰微微一愣,下意识回想了一下陆今安的眼睛。

本就是双眼皮,褶皱不深,眼尾微扬,笑起来时还好,不笑的时候,总透着一股子冷意。

结合陆今安虚伪的性格,贺思翰猜测他大概是想让眼型看起来更亲切些。

基于两人曾分享过美白霜的过往,贺思翰轻声问:“割双眼皮大概需要恢复多久?陆总,您已经一个星期没在公司露过面了。”

伤后一周,疼痛感基本消失,但脸上的淤青正逐渐散开,由深紫变为青黄,看上去反而更加触目惊心。

“贺秘,”陆今安看着在自己雷点上反复横跳的贺思翰,笑着问,“你也做过医美项目吧。”

贺思翰刚想否认,就听到了对方的后话:“你应该给脑子打过除皱针。贺思翰,你听好了,以后要是再敢半醉不醉地来上班,我就把你调到酒水卖场,去做促销员。”

贺思翰一凛,脱口而出:“别,陆总,我还要赚钱还债呢。”

“还债?”陆今安终于提起了点兴致,“还什么债,还给谁?”

“……家里欠的旧债,”贺思翰含糊道,“还给一个……老王八蛋。人家说了,欠的钱可以不要利息,但他有宴请的时候,我必须随叫随到,去帮他挡酒。”

陆今安完全忘了自己让宋闻还债时的下作行径,他轻啧一声:“这老王八蛋够作贱人的。”

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他有点不爽,“他不知道你是我陆今安的秘书?这么为难你,不就是跟我赛脸吗?”

拿出手机,陆今安点开银行APP,语气懒洋洋的:“欠了多少?我先帮你还上。”

贺思翰眼睛一亮,微微激动:“陆总,您真能帮我还?”

陆今安“欸”了一声:“别急着谢,钱我帮你还上,但这笔钱得从你往后的工资里按月扣。”

“行!”贺思翰答应得干脆,“陆总,您要是帮我还了债,以后您让我去撞碎多少宋闻的鸡蛋我都去!”

陆今安头皮一麻,这才想起自己的黑历史:“我当时就是开个玩笑,这事,你千万别在宋闻面前提。”

“好。”贺思翰答应得痛快。此刻,就算陆今安说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所以,到底欠了多少?”陆今安拿着手机,准备输入金额。

贺思翰向前凑了凑,胸膛压着桌沿,放缓了语速,力求清晰:“六百一十五万。”

“多少?”陆今安动作一顿。

贺思翰捋直了舌头,一字一句地重复:“陆总,是六百一十五万。”

陆今安按熄了手机屏幕,将它随手扔在桌上。

“帮不了。”

贺思翰微微瞠目:“陆总,刚才你……”

“刚才是刚才,”陆今安截断他的话,“谁能想到你欠人家这么多钱?宋闻才欠我十五万,就……你欠人家六百多万,帮人家挡几杯酒,不冤。”

“你刚才还说,不能让外人欺负你的秘书,这是在打你的脸。”

“嗯,对,你是我秘书,我是你领导。”陆今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准备离开,“但‘领导’这两个字前面,往往加的是什么?是‘垃圾’啊,垃圾还要什么脸。”

他边说边往门口走,“对了,宋闻还没办离职手续就无故旷工,按规定要扣工资,明天你让他到公司来一趟,做个解释说明,这事儿就不追究了。”

贺思翰有些沮丧,但还是应道:“宋闻说他这个月的工资不要了,让我帮他把个人物品收拾一下就行。”

“不要工资了?”陆今安在门口转身,墨镜后的眼睛看不清神色,“他住院这段时间有五万多的补助,真不要了?”

“这么多?”贺思翰微微诧异。

“嗯,让他来走个程序,领了钱,”陆今安沉默了一会儿,“就能离职了。”

说完,他推开门,走出了咖啡厅。

贺思翰在座位上呆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将文件整理好,收进公文包。然后,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备注为“OldTurtle”的对话框,看到了对方三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周三,十九点,满福楼。”

叹了口气,贺思翰的指尖缓慢地落在屏幕上,回了一个“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