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挥手告别二百五

满福楼古香古色的长廊里,陆今安踏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

他没戴口罩和墨镜,脸上的瘀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只剩唇角和颧骨处新添的两处浅青,倒没显得狼狈,不笑的时候,反而添了两分冷硬的狠厉。

他偏头看向错半步走在身后的贺思翰:“支票拿好了吗?一会儿进去别怂,想怎么甩就怎么甩,我给你托底。”

鎏金雕花的包房门前,陆今安的手搭在黄铜门把上:“这屋?”

贺思翰深深吸了口气,“嗯。”

推开包房门的瞬间,陆今安松懒地问道:“那老王八蛋叫什么?”

“骆世安。”

门开了一半,啪的一声又被猛地拉了回来。

陆今安盯着贺思翰,问:“谁?”

贺思翰偏开目光,重复:“骆世安。”

“安捷物流的那个骆世安?”

“嗯。”

“草!”陆今安低骂一声,“贺秘书,你要是实在看我不爽,大可以死我前头,没必要这么整我吧?”

“我没有。”

“没有?省里开商贸会议,他的座次可是在我前面,论资历人脉,我在人家面前拽不了二五八万。”

贺思翰的声音微微发滞:“陆总,您不打算帮我了?”

陆今安松开门把手:“怎么帮?一米六蹦起来扇一米八的嘴巴?”

他将贺思翰往门前一推,“我还想搭安捷的路子呢,你和骆世安熟,一会儿给我引荐引荐。”

贺思翰垂头丧气地拒绝:“我们不熟,再说您又不是不认识他。”

“点头之交罢了。他好歹是你债主,一起喝过那么多次酒,总比我熟,快点儿,开门。”

贺思翰毕竟是陆今安的秘书,“听命”本就是一个秘书最该具备的职业素养。沉默了片刻,他抬手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侧身引着陆今安走进了包房。

包房里,红木圆桌旁坐着七八个衣着体面的商界人士。

对着门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男人,面相并不十分年轻,眉眼深邃沉稳。

他并未参与喧闹,手指轻转着茶盏,只是坐在那里,便不怒自威。

包房的门被人推开时,他目光先在贺思翰身上停留了一瞬,才转向陆今安。

陆今安当即扬起笑脸,快步上前:“骆总,早就该来拜会您了,上次在省经贸峰会见识过您的风采,一直想找机会跟您请教……”

骆世安从容起身,声音低沉平稳:“陆总,好久不见。”

“上次峰会一别,已经两个多月了。”陆今安颧骨的伤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笑容却愈发殷勤,“总想约骆总喝茶,当面请教,又怕唐突。没想到您与我秘书倒是老相识,经常一起把酒言欢。”

他侧身将贺思翰让出来,“贺秘的酒量我知道,哪能陪好骆总?下次您直接找我,咱们不醉不归。”

骆世安语气平淡地客套:“陆总事忙,骆某不敢叨扰。”

陆今安摆摆手:“别人的邀约是叨扰,您骆总的邀约,今安求之不得。”

贺思翰站在后面,看着陆今安逢迎势利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这口气还未叹完,就被陆今安扬声一唤:“贺秘书,你不是有事情要做吗?还愣着干什么?”

贺思翰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陆今安笑着与众人调侃:“我这秘书经手事务太多,小事记不住也正常。”他转头提示,“你要给骆总的东西。”

贺思翰犹豫片刻:“支票?”

陆今安笑容淡去了一层,转头压低声音,“用力甩他脸上,别手软。”

说实话,贺思翰是惊讶的,甚至静默了片刻。

直到被陆今安不耐烦的目光一扫,他才从公文包里拿出那张支票,越过陆今安,径直走到骆世安的面前。

在男人深沉的注视下,他手腕微扬,将支票重重甩向对方:“骆总,欠你的钱还清了!以后别他妈再找我挡酒了!”

支票在骆世安脸上一拍,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被陆今安一脚踩住。同时,他将贺思翰推开,一把握住骆世安的手,语气满是歉意:“骆总,实在对不住!我这秘书说话做事没轻没重的,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转头“训”贺思翰:“贺秘书,还钱就还钱,怎么这么没礼貌?亏得骆总脾气好,换了别人,早跟你计较了。”

转而又握着骆世安的手用力晃了晃:“骆总您别往心里去,他就是最近压力大,有点冲。您想啊,被疯狗一直追着咬,谁能不急?不过再急也不能对您没礼貌,是我平时没教好,我回去就好好说他,扣他半个月工资,权当给您赔罪。”

说罢撤后半步,“那我们就不打扰各位用餐了。”

转身,落了笑,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陆今安带着贺思翰走出了包房。

关门时,贺思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骆世安一直站在原地,目光深沉难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桌上的酒杯,对着他的方向遥遥一敬,随后翻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

直到出了满福楼,贺思翰都是懵的。

他站在车前,没像往常那样为陆今安拉开车门,只是沉默地直视着地面,心思恍惚。

楼前正是风口,陆今安在原地等了几秒,见贺思翰毫无反应,只好放弃摆谱,自己拉开车门,钻进了后座。

贺思翰也跟着回神,他连忙绕到另一侧坐进副驾,转身看向后座:“陆总,不是一米六不应该跳脚去打一米八的脸吗?您为什么还要帮我?”

陆今安从烟盒里抽出根烟,眼皮都没抬:“这回不打,下回咱们就他妈一米四了。”

点了烟,落下了一条窗缝,他将刚刚过了一口的香烟塞出去,弹了弹烟灰,“再说,姓骆的那张脸,长得就欠揍。”

副驾上传来的声音仍犹犹豫豫:“您不怕他动用商业手段报复汇森?”

“我们根本不在一个赛道,吃的不是同一碗饭,谈何报复?”陆今安在后座舒展长腿,“就算他处心积虑要报复,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汇森不是宋闻手里的鸡蛋,一碰就碎。”

顺口提到了宋闻,陆今安心里泛起了层层叠叠的忧伤,已经两天没见到宋闻了,昨晚他只在对面的房间,看见了宋闻窗口的一片漆黑。

“陆总,我该怎么感谢您?”贺思翰斟酌着措辞,“要不,我也像昨天那对母子一样,送您一面锦旗?”

陆今安回神,轻嗤:“别,我有锦旗应急障碍。”

“说实话,之前我对您见义勇为救孩子的事还有些怀疑,现在倒是……”

“就因为我帮了你?”陆今安打断他,“你可别把我供上神龛。帮你,仅此一次,下次再给我惹事,直接收拾东西从汇森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