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棠棣(二)(第2/3页)

赫连彻:“这是什么?”

乐无涯笑道:“我答应一个人,要做他的棋子的!”

赫连彻耳朵里嗡的响了一声。

“我让你回家,你不肯……”他已经是在咬牙切齿了,“你去做旁人的棋子?!”

“是啊。”乐无涯点头,并眼疾手快地把棋子塞回了怀中,生怕赫连彻一时气恼,把东西没收了。

他语气一转:“况且,景族人有仇必报,有恩必偿。我有大仇未报,心愿未了,就算回了家去,也要一世不甘的。”

“有什么仇,我帮你报。”

“那可要赔上整个景族。”乐无涯摇头,“我自己的债,自己讨最划算。”

上一世,若不是他与乐家骨血交融,诸般爱恨情仇牵绊不休,生怕拖累了乐家、裴家、小六、小七,他才不会只在临死前恶心老皇帝一下而已。

他问赫连彻:“哥,你信不信我?”

赫连彻皱眉,拳头搭在桌子上,松开,握紧,又松开。

乐无涯见他神色变幻无定,心里隐隐有些打鼓。

他与这位亲生哥哥相处时日不长,实在拿不准撒娇能顶几分用。

良久之后,赫连彻忽然发问:“……谁说你是棋子?”

乐无涯心下一定:有用得很!

他抿着嘴巴连连摇头。

见他不肯说,赫连彻也不舍得太勉强他,略略和缓了面色,递了一碗茶来:“不许抿嘴。喝水。”

乐无涯接过来便饮,并无半分怀疑。

赫连彻见他坦坦荡荡地饮尽,心里便舒坦了不少,出言吓唬他:“我下了药。”

乐无涯却精猾得很,得意地晃着空碗:“大哥骗人。你刚才给元小二倒茶,用的是那把铜壶,这把瓷壶里是没下过药的。”

说着,他又好奇起来:“哥,你要是真想带我走,往我的茶里也下些蒙汗药不就结了?”

赫连彻冷脸不语。

乐无涯眼巴巴地瞧着他,等一个答案。

赫连彻不愿他空等,态度漠然道:“药劲大。醒了头疼。”

乐无涯眉开眼笑,撒娇的话张口就来:“大哥疼我!”

赫连彻忍无可忍:“……大虞人到底是怎么养育你的?如此轻浮的话,张口便来,也不害臊!”

乐无涯狐狸尾巴翘翘,口无遮拦道:“我自小就会啊,大哥说过,我第一个会叫的人就是哥哥——”

赫连彻:“…………”

他恨极怒极,一拳砸在桌子上,生生把刚买来的茶摊桌子砸了个粉碎!

趴在桌上昏迷的元子晋直接往前一栽,撅在了一地的碎木渣子里。

乐无涯自知失言,巴巴地摇着尾巴贴了上去,讨好道:“哥,手疼不疼啊?”

赫连彻的后槽牙咬得生疼。

他伸手拉开衣服。

只见他右侧肩胛上,烙印着一处苍青色的寒鸦图腾——赫连氏的图腾。

赫连彻:“……你再气我,我就把你抓回家去烙上这个。”

乐无涯马上乖巧表态:“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见赫连彻怒意稍消,乐无涯顺手把元子晋捞起来,横放在条凳上,又折回小黄马旁,从马鞍边取下了自己亲手编织的花冠:“哥,你擅丹青,可不可以帮我看看,这花冠有没有什么可改进之处?”

赫连彻认为自己还在生他的气,于是默不作声地把花冠接过去,端详片刻,摘了一朵鹅黄色的野花,三两下缀在冠沿。

阳光穿过茶棚顶部,在他冷峻的面部上投下了温柔的光斑。

乐无涯眼睛亮了亮。

……如此一衬,配色果然更和谐美观了。

装点完毕,赫连彻抬起手来,便要替他把花冠戴上。

“不要不要。”乐无涯推开了他的手,“这是送人的!”

“……”赫连彻的手僵在半空。

空气突然安静。

半晌后,赫连彻冷笑一声:“……呵。我就没有。”

他素来沉稳,难得这么无理取闹一次。

这回,是他不请自来,还不是怀着善意而来,强要礼物,着实蛮横得很。

“哥也有份呀。”谁想,乐无涯眼珠一转后,笑微微道,“我送哥哥一个秘密,好不好?”

赫连彻挑眉。

乐无涯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当年掉进兄长怀里,是我故意的。”

赫连彻面色一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乐无涯坦然地回看向他。

那么威武的大个子,那么熟悉的、阴暗又沉重的眼神,他怎会认不出?

“无论如何,我都会认出兄长来的。”乐无涯认真地望着赫连彻,攥紧了他的衣袖,“你我兄弟,恒长不移,不在一时,只在一世。”

……

一番纠缠后,乐无涯得以重返官邸。

他后面跟着一个脚步虚浮、满脸痛苦地揉着太阳穴的元子晋。

元子晋醒来时,人正伏在马背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乐无涯告诉他,他喝着喝着茶,就突然睡过去了,怎么都叫不醒,还问他,是不是这几日太过兴奋了,不曾睡好。

元子晋摸着闷痛得像是被马踩过的脑袋,龇牙咧嘴地想,好像是的。

自打码头一战,他就一直兴奋莫名,上蹿下跳,连着好几日不曾安眠了。

难道真是心神一松,就睡过去了?

纳闷的元子晋回屋补觉去了。

而乐无涯一入后院,便见项知节端端正正地坐在秋千上,温文尔雅地冲他笑。

……仿佛是专程等他回来似的。

乐无涯绝口不提自己险些被自家亲哥拐走的事情。

项知节也绝口不提自己与项知是险些冲突起来的事情。

“回来啦。”

“回来了。”

二人异口同声,旋即又一起笑了起来。

乐无涯背着双手,走近了他:“闭眼。”

项知节乖巧闭上了眼睛。

少顷,他觉得额上添了些重量,有草木清香萦绕鼻尖。

项知节睁开了眼睛,在近在咫尺的乐无涯的眼睛中,看见了一只灿烂精致的花环,正端端正正地戴在他的头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乐无涯的眼睛,一时失语。

“忘啦?”乐无涯俯身撑膝,“我在马车答应过你,你若不笑,就送你一个礼物。”

天知道,项知节费了多少精力,才在短时间内重新调动了自己的唇舌:“……那把剑……不是礼物吗?”

乐无涯摆摆手:“是。可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啊。”

“这才是独给你的。”

项知节垂下眼睑,将双手乖乖地搭在膝盖上。

面对项知是,他可以将自己的心事侃侃相诉。

可在面对乐无涯时,他却实在没有那许多自信。

他贪念、痴念、欲·念横流的样子,实在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