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虽然不叫人头落5(第2/3页)

姚宝樱心想,多亏你二弟的栽培。

张漠朝她解释他为何在意:“三年前,‘十二夜’深入霍丘王庭,斩杀霍丘王,却也被霍丘追杀,死伤无状。霍丘朝北周问罪,北周自然不认。这些年,江湖与朝堂互相怪罪。江湖人士凋零,汴京更是不允许江湖人聚集。

“尤其是二弟,对此深恶痛绝。”

他沉默一下,接着说:“其实二弟根本不想待礼部,他更愿去开封府,大显身手,管治京畿。可谁让他是我弟弟呢?我位高至此,天下人就不肯让他再施展拳脚了。说起来,算我连累他。”

姚宝樱吃惊。

她喃喃:“……他很讨厌江湖人?”

她不知道。

她也没看出来。

她和阿舜,不都是江湖人吗?

她和阿舜闯入汴京,张文澜除了把她困入张家,似乎也没有对她做什么。难道他把她困入张家,正是为了不让她在汴京走动,怕江湖人重聚?

他为何那么恨“十二夜”,那么恨江湖人?

……总不能是因为她和他过去的那点儿破事吧。

张漠观察着少女的茫然,继续说:“所以,姚女侠若要在汴京行走,当小心些我二弟。”

姚宝樱:“……”

她心中浮起一丝很淡的不快。

她不愿承认这份不快,在原地怔了片刻,迎视张漠,憋出一句:“他是你亲弟弟。”

张漠:“我离家太早,没有好好看照过他。如今张氏荣华附于我二人身上,我病魔缠身,二弟野心勃勃。我生怕他行差踏错,被他那满身的欲念毁掉。”

张漠淡淡道:“姚女侠难道对此没有深刻体会吗?若没有,你为何夜探张宅,想见我一面呢?你不本来就对他生疑吗?”

姚宝樱唇张了张。

她想辩解,却又觉得,她为什么要替张二说话。

张漠又咳嗽起来。

外面梆子敲响,雷电轰声照亮纸窗,屋中被照得一片惨白,烛火灭了。

张漠坐在书桌后,面色如雪唇淡无色,只有眉心朱砂红得鲜艳。

满堂漆黑与电光的明亮在刹那间交替,有一瞬,书房被照得如同鬼室一般,阴气森森。而坐在对面的张漠看着也没有人气,漠然得很。

姚宝樱刷地站起身,心脏砰跳。

张漠去点桌上的火烛。火烛照着他清隽的脸,宝樱有一瞬间,好像看到烛火拉长,对方面容扭曲起来,眉眼间长出怨气。那不是大郎,是张文澜。

她揉眼睛再看,点亮的烛火边,只有一个张漠。电光打在窗下案头,宝樱看到了一层很浅的灰。

灰尘……

姚宝樱开始觉得这书房不祥,阴气太重。

她镇定道:“夜色深了,大郎歇了吧。是我疑神疑鬼,惊扰大郎歇息,我、我夫君必然很担心我……”

张漠语气怪异,缓慢地重复:“你夫君很担心你……”

姚宝樱眼睛都不敢往书房乱看,生怕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过来。她坚持道:“对,我夫君夜里醒了,见我不在,必然很担心我。”

张漠微笑:“那你便不该来此。深夜与大伯私会,我那二弟如何想?”

姚宝樱:“总之,我要回去了。”

她匆匆告别,转身朝外走。结果一时惊慌,脚下磕绊,被椅子撞了腿。她慌慌张张换方向,听到身后青年叹笑一声,朝她走来。

张漠:“你特意找我,当真不想与我再谈谈二弟吗?若他欺负你,软禁你,这整个张宅,大约只有我能助你脱困。你当真无话可说?”

姚宝樱心中一动,出了下神。

她心神不宁,想转身时,又撞到了旁边的博物架。张漠说一声“小心”,抬手来扶她手臂,又极为知礼地后退。

姚宝樱心中生出感动,朝他一笑,迎着这样温和的郎君,她几乎真的要说张文澜的坏话。但是她随意一眼,低下的视野中,好像看到了一点豆粒般大的红痣。

……张文澜的右手虎口,有一颗极小的红痣。

寻常人很难注意到。

亲兄弟会像到这个程度吗?

姚宝樱呆呆看着张漠。

张漠俯眼:“怎么了?”

宝樱背手,朝他自若地笑了一下:“大伯,我改日再来拜访。”

她推门而出的时候,往身后瞥。

书房没有人气,像深夜中的巨兽张口,将那青年吞噬其中。雨声浩浩,浓雾如墨,一丁点摇曳的烛火一闪,烛火再熄灭,便看不到那青年的身影了。

姚宝樱加快步伐,干脆用上轻功,跳墙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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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宝樱出了张大郎院落,很快见到长青那几个侍卫。

她之前烦那几个侍卫烦到不行,眼下看到活人气息,大大松口气。

长青朝她一抬手:“二郎在等你。

姚宝樱压根不管眼下是什么情况,也不在意长青他们七绕八绕地带路,急急忙忙抓住长青手臂:“走走走,快点走。”

长青狐疑地看她一眼,不晓得她这脸色惨白神色慌乱是什么架势。但姚宝樱不跑,他们确实好交差。

长青等几个侍卫便带着姚宝樱远离这处院落,他们在雨中疾行,走了没多久,长青等人步伐停下。这一次不用他们提醒,姚宝樱一抬头,便看到了张文澜。

夤夜树深,张文澜撑伞站在一丛花木后,身形模糊,只有偶尔的雷电光,让人能清晰看到他。

他衣襟上淋了些雨,睫毛、下巴都沾着些水雾。他还习惯性地站在树木后的暗影处,若非雷电光,姚宝樱几乎看不到他。

他的脸色冷白,神色恹恹。那双微翘的眼睛溅上水雾,濛濛一片,不知道算多情还是无情。

然而姚宝樱看到他,就松口气——对嘛,这个冷眼审度她、明明有灯笼却不用、非站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的人,就是张文澜啊。

姚宝樱热情:“夫君!”

树下的青年眼皮颤了一下。他还没做出合适的反应,姚宝樱便冲了过来,瞬间跳入他的伞下。

她凑过来,慌慌张张地嘴甜仰脸:“你还记得我前几日跑去书房找你,我对你有多好吧?”

张文澜:“……”

他被她骤然的靠近和亲昵弄得僵硬,心头快要止不住的黑墨般往外冒的阴郁气被打断,他撩起眼睛观察她。

他用平淡无波的口吻说:“推我下水的那种好?”

“对哦,是那天,”宝樱当做听不懂他的阴阳怪气,确认他是活人,她以为他不知道,偷偷摸摸地在他领口嗅了一下,“一天不见,三个秋天都在想你的那天。”

张文澜:“……”

他被她那一嗅,嗅得颈筋发颤,血液逆流,半边身子发麻。

他心想你夜会张漠,凭什么还对我笑,若无其事地和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