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何愁富贵不相逢5(第2/3页)

陈书虞被关在府中。他父母唉声叹气,他自己饮酒度日,精神恹恹。

而小公主进了屋,冲过去摇晃人肩膀。

一屋酒气,彰显这次打击,对这位陈五郎的影响之大。

鸣呶见人不醒,她干脆一巴掌扇去,喊道:“你振作一点!难道你不想知道,把你害到这一步的背后凶手是谁吗?”

陈书虞趴在桌上,迟钝地抬起脸。他眯着眼睛半晌,才认出了她是谁,痴笑:“鸣呶啊,对不起,我那天不是要杀你……我从来没想杀你,嗝……”

一屋腥臭,酒嗝熏得鸣呶差点晕过去。

鸣呶:“陈五,你真是废物。你家里让你从军,你非要学文,说辅助我皇兄。现在呢?你的殿前司都成了筛子了,这就是你瞧不起武官的结果!为国争光,为什么拘于文武?鬼市都被你折腾得快完了,你还在吃酒!”

她见他还昏昏沉沉,倏地想起樱桃宴那夜,陈书虞看着宝樱姐眼睛发直的样子。

小公主干脆一横心,喊道:“你再这么颓丧下去,宝樱姐就被你害死了!”

宝樱?宝樱!

陈书虞茫然抬头,扭头在屋中寻找少女模样,他指着鸣呶哈哈大笑,又疑惑此女为何眼熟。

他醉意濛濛,眼中光华时暗时亮。

鸣呶:“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我皇嫂,为了陈家,为了我哥哥,你也要撑过去!啊啊啊啊你给我起来啊——”

鸣呶拔萝卜一样想把他从酒桌上拔起来,却哎呦一声,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酒坛咕噜噜滚了一地,摔得小公主龇牙咧嘴,而陈书虞恍恍惚惚地坐在地上,又怔忡半刻,忽然醒过来,红了眼。

他咬牙:“鸣呶,你莫非知道是谁害我?”

坐在酒坛中快被熏过去的鸣呶揉着自己手臂,努力抬起下巴,表现自己的高贵与智慧:“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很快行动。那个人利用你一次,他们把你当废物,一定想用你第二次。毕竟,你手中有兵,如今是他们最需要的……”

鸣呶手撑着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小脑瓜,镇定道:“陈五,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吧?听懂的话,你赶紧起来,帮我去找个医师,我好像要被你的酒熏晕了……”

陈书虞呆呆看她,迟钝地张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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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四日下午,高家府邸,布置着一场宴席。

云野试图来看高善慈,因高家侍卫布置森然,他只寻到一刻钟时间。

他再次说服高善慈,说自己明日拜访高家。

高善慈虚弱:“也许,我直接和你走……”

他打断:“小慈,我想光明正大带你离开。我下药

不是想害你哥哥,只是想让你哥哥答应我们的婚事。”

高善慈垂着眼。

因为相似的话,她哥哥也说过:“毕竟朝堂安排的和亲是公主和亲。你与霍丘使臣有情,哥哥为了你,总得商议个章程。你让云野来家中拜访,哥哥下药,只是为了你的幸福。”

高善慈同样虚弱地说过:“也许,我不会和他成亲……”

高善声:“说什么呢?张二郎写了那封休书,你难道真要高家上下因你蒙羞?小慈,成大事者,莫要心慈手软。”

是么?

她的哥哥,她的情郎,都不心慈手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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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四日,姚宝樱昏昏沉沉被关在寝舍中,那软筋散的作用更强烈了。

她醒来时,却看到床榻边就着水写了几个字。

那不是张文澜的字迹。

而就着水写的字,要让她这个最近昏睡时日增多的人看到,需要严格把握好时辰和看守轮换的批次。

手脚锁链晃动的姚宝樱当下抬头,朝四方看:是谁,能在张二郎的寝舍床榻边给她留字,而不被张二郎发现?

她心脏砰砰,没有想出所以然,只好去看那字。

那字写着:戌时三刻,净梧院东,送你出府。

这是……谁写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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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四日下午,张文澜早早离开官署。他提着一尾鱼,回去府邸,要给自己的夫人做鱼吃。

他开门之际,正碰上姚宝樱解开锁链,跌跌撞撞地要逃出府邸。

二人对峙,寝舍门重新关闭。那尾鱼弄湿了郎君的衣摆,被丢在了地砖上。

鱼在地砖上扑腾,张文澜含笑着走向姚宝樱。

他抚摸她下巴,问她知不知晓一首诗。

他缓慢地从阴影中走出,笑吟吟:“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叫人骨髓枯。”

黄昏切割地砖,金光与暗光错乱。寝舍中,他像胜利者,她像落汤鸡。

当真如此吗?

姚宝樱煞白着脸,她步步后退,崩溃一般地尖叫:“你说过你厌恶我,你不会给我一道好眼色,不愿和我有一丝瓜葛——”

“我厌恶你。”张文澜淡道。

“我不会给你一道好眼色。”他的面容在黄昏下显出金昏色的诡影。

“我不愿和你有一丝瓜葛。”他眼尾轻轻扬起,有了笑意。

他朝她走来,俯下脸。

屋中阴影如刀子般将他切成两半,一者如玉人,一者如鬼怪:“那些都是骗你的。”

姚宝樱跌坐在榻,看着地上挣扎的鱼,鱼身踩出来的一地水沼,还有他衣摆上的云草纹沾上鱼腥臭气。

黄昏帷幔飞起,映着金色光,簌簌如樱桃花落。

六月了,被张文澜藏了一个春天、一个夏日的禁园樱桃花已枯。他的樱桃花落了,禁园中新叶稀稀拉拉,时光已逝。

寝舍中,被逼退到床沿边的姚宝樱笑起来。她袖中藏了瓷片,心中有一桩出走计划,而她将用旁的方式刺伤他。

张文澜不动声色:“你笑什么?”

姚宝樱:“我笑你可怜。”

她坐在床榻间,也像一个恶鬼般,笑着朝他抬起脸。

他只僵一下,便不以为意,试图维持自己胜利者的风度:“我本就要你可怜……”

他话没说完,浑噩失声。因她在黄昏余光中抬起脸,朝他露出金辉玉色。她目中水光粼粼,盈盈间闪着碎波。

她乱发贴颊,面色苍然中带着不正常的晕红。

她乌黑的眼睛缓缓避开他的目光,怔望寝舍漂浮尘埃,俯看地上污浊浑水:“张文澜,我笑你可怜。

“我可怜你本是天上狐,却将自己作践成地下鬼。

“我可怜你明明身居高位,却敏感多疑畏惧人心。

“我可怜你重重布置只为得到我的爱,而重重布置之后,却还是把我推到了你的对立面。我可怜你自傲自负,捏着一把棋子以为算尽所有,却始终勘不破情之一字。

“我可怜你身坐枯井不明缘由,困在张宅中只能看着头顶一片方圆天,连愿意陪你的人都求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