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其实她不提, 韩逾白也没有觉得自己一个人过得很辛苦。
那段他一个人在书中的时光里,更多的是茫然。
明明身边所有人都是他名义上的“亲人”,其实没一个对他付出真心。当然他也不是奢望韩家有谁对他有情, 这个世界本就是虚假的,每个人都按照设定好的个性活着。他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人设, 别人没有突破的可能。
只有韩逾白是意外。
上天给他一次重获的机会,让他在另一个世界体会到温情与美好, 却又无情地将他重新丢入冰凉的寒浆里,挣扎不开, 也逃脱不了。
身边的所有人都赞扬他是个天才, 但他用尽了所有科技的手段,也找不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韩陌德看他颓废的样子, 带着“泯然众人”的遗憾和不屑:“女人被抢走了你就这幅模样?你之前的壮志与傲气呢?你的梦想和抱负呢?你真让我失望。”
某一刻韩鄞给他打来电话, 说他和“路临初”在一起了, 听得出他这位大哥并没有炫耀的意思,单纯为了通知, 只有与生俱来的自傲:“我说过, 人的感情是会变的,你的盲目和自信终究会害惨你,也会失去她……”
“我对她没兴趣。”韩逾白淡声说。
“什么?”韩鄞沉默, “你之前的样子可不像对她没兴趣的样子。”
“她是她,她又是她,她们不是一个人。”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不都是一个人吗, 你是不是疯了?”
韩逾白第一次没有反驳,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吧。这种疯狂被他用一块石头狠狠压在心底,强迫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干。
比如考个清北一般等级的大学, 比如给某个知名集团当技术顾问,卡里的进账一点点积累,连韩陌德也对他刮目相看,有意将公司的一部分分他一些。
韩逾白没有答应。
两年的时间,他年纪轻轻功成名就,能将那张“天空之镜”的银色照片,还原得与现实世界一模一样。
最后他看着这张照片,眼底是银色的,心里却是荒芜的。
一模一样又如何,他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景色了。
某个夜晚,他约孟业执吃了一顿非常普通的晚餐,他的朋友谈论着大学时期篮球队的某位投篮很厉害的傻大个,又对比赛的结果哈哈大笑。
韩逾白陪着他笑了一场,又抱了两件啤酒去他家,将彼此灌得死醉。
孟业执倒在沙发上,蜷缩得像个毫无心眼的小孩,闭眼嘟囔着好羡慕他啊,可以脱离家里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不用羡慕我,是我羡慕你。”
韩逾白坐在他面前,将这些年的银行卡和密码塞在他枕头下面,又一个做工精致的小木箱。小木箱整齐地放满了这些年母亲送他的银币,从岁月的痕迹到崭新明亮,是他目前最珍贵的东西。
“送你了。”
韩逾白看着他,说:“希望你,永远活得少年恣意。”
回到家后,没有什么考究,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韩逾白将浴缸里放满水,让这里,成为了自己的墓地。
“濒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路音问。
“没什么大的感觉。”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韩逾白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鼻尖是属于她的芬芳和味道,鼻音带着黏腻的味道,沾湿了她的衣衫:“就是有点疼。”
“哪里疼呢,我给你吹吹。”
他动作一顿,缓慢将脸颊从她脖子处剥离,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今天的他内搭穿了一件低领V口的深灰色毛衣,路音凑了上去,没带情欲地吹了口气:“还疼吗?”
他闷着,点头。
她又隔着毛衣,对着胸口的位置亲了亲。
韩逾白看着她,又说:“还要。”
“……”
她很想说小白你不要得寸进尺,话到嘴边又化为了行动,碰上的时候多贴了一会儿。
忽然被韩逾白一把抱住,脑袋又狠狠地埋过去,被他猛然地嗅着身上的气味:“你干嘛?”
“……”路音说,“我不是在安慰你。”
“是你安慰我还是我安慰你,小哭包。”
眼角还挂着泪痕,但路音反将一军:“你刚才埋在我身上的时候也哭了。”
“我高兴,不能哭吗?”
“那我难过,不能哭吗?”
韩逾白又将头抬起来,将她纤细的腰身向前一搂,拿鼻尖去摩擦她的脸颊和脸颊,像一只贪恋温情的小兽,在寻求主人的怜爱:“那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我是不是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已经算在一起了?”
路音总算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对小白这种异常的感情到底为何而来,想想还是在书中好啊,书中是她拥有上帝视角,现在是他拥有上帝视角,以过来人的心态对她多次拿捏,内心不是很服气。
“不算吧。”
“?”
“毕竟你没达到四高男神的标准。”
“……”
韩逾白瞳孔一眯:“我现在哪里没达到了,我在书中也读上了很好的大学,在现实20岁能当郑宜的特聘专家,刚签了个合同,一年的提成能有七位数。我哪里不算四高了……”
她看着他,嘴角扬了起来。
他话音一顿:“……你忽然提四高,是因为……”
“因为我的脑子还算不错,想起了很多东西。至少比某些人,在这里活了十几年,什么都没想起来的好。”
从他怀抱里钻出来,路音走进卫生间洗脸,将刚才的泪痕擦干净。背脊贴上一道温热的身体,韩逾白不以为意说:“所以你本来没想抛弃我,刚刚为什么挣脱我的手?”
“我什么时候挣脱了?”路音完全没印象,有印象也不会承认。她甚至觉得有点生气:“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我抛弃你?你小时候把屎泼在我身上,我差点被我妈打死都没想过抛弃你!”
“……”
韩逾白当然是对自己没信心,毕竟他可是致郁阴暗爬行男三号。但男三号的一腔温情被她的脑回路彻底碾碎,只得面无表情重新靠过去,从后面抱着她,看着她洗脸。
又抱着她走出浴室,一出来便看见她那盒巧克力味的冰淇淋被丢在餐桌角落,孤零零的似乎快化了。
她走了过去,连忙拿起塞进嘴里。
一边吃一边说:“感觉你也不是很自卑,没见过哪个自卑的人一来到别人家里就主动拿冰淇淋的。”
“……”
她埋着头,粉色的小嘴染上了咖啡色,缓慢地蠕动着。
韩逾白瞳孔凝了一会儿,转身又回了一次卫生间。
这里有他的洗漱用具,是自他上次来之后,路音特意给他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