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这本书是韩逾白的记忆体, 连带着扯出了一段路音多年前的回忆。也是在这间屋子,她过来找他要回这本书,大大咧咧迈入男生的房间。
全然没有对异性的避嫌, 只有对小说的绝对渴望。
“不见了。”
他坐在桌前, 低头翻着书包,假意帮她寻找,大手一摊开, 书包里什么都没有。
“什么会不见呢?我亲眼看见老师将它还给你了啊!!!”
他将书包丢过去, 让她自己找:“她还给我后就我去上了个厕所,觉得太丢人就放在外面的窗台上,出来后就不见了。”
路音无语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呢,怎么能随便丢在厕所外。
你说在家里厕所就算了, 那可是在学校的厕所。光明正大给谁看,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呢。
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不用怀疑。
韩逾白就是故意的, 他原本就没决定还回去。一是为了报复她的陷害, 二是……没有二是。
如此蹩脚的理由都被相信,也只能是路音了。
路音也没有办法,这次属于她不道德, 所以虽然她还没看完这本小说,心情非常悲伤,但悲伤也能自己忍着,委屈兮兮地在床脚寻了个座位。
屁股刚落下,听到一声清晰的“啧”,从他嘴唇蹦出来。
“……”
路音将屁股抬起来, 更加委屈了。根据她的观察,某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洁癖,现在这个表现根本就是把她当做外人。
大概看出她的不高兴, 韩逾白顿了顿,开口:“床是一个人独有的无底洞,吸满了一个人的情绪和味道,你站在洞口,是在窥探别人的隐私。”
“……”路音说,“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懂。”
韩逾白:“……就是私密的地方,无论多么亲密的人都不能触碰。”
这句话她倒是懂了,但她不明白小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事实证明他这个时候就是装,什么窥探隐私,什么亲密的人不能触碰,听听得了。
后来的她不仅能在上面刷剧玩手机,还能吃饭喝酒蹦迪。
现在这张床,还得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被迫压入松软的被褥,满是时间久远而深刻温暖的味道,她咬着被洗得发白的枕头,问他:“这房间隔音好不好?”
“不好。”韩逾白回得很坦然。
“……”
那怎么办?她睁大了眼,“我妈不会隔着一条街都能听见吧。”
从前她妈打她的时候就这样,第二天韩逾白会颇为淡然地告诉她,哭闹和木棍的声音他听了一整晚,她到底犯什么错了能被打成这样。
她对这件事记得了现在,已经有阴影了。
看见套已经够离谱了,可不能再听见声音。
韩逾白低声笑着,牙齿咬着她的后脖,顺着爆出的筋往下,渐渐用力,和另一个地方同样的频率。
“你别那么大声就可以了。”
“我也没有妈妈那么厉害,能让你这么疼。”
“……”
仿佛为了回应,手机在枕头边亮了一下,恰好是路母发来消息:【明天12点准时开饭。】
【不许睡过了!】
【小白监视!】
路音将脸颊埋在枕头上,耳根通红。
嘴上骂着骗子:“不是说不允许我碰你的床吗?”
“你如果喜欢地上,或者浴室,或者沙发,都可以。”
“……”
“沙发还没来得及打扫,就算了。其他地方也可以,就是有点凉,还有点硬。”
“……”
可以了,不用再说了。
她翻过身体,拿手捂住他的唇。
这个视角是最简单,也是他最喜欢的视角。
将她全部圈在自己的身体内,一部分感受到对她的珍视与保护,还有一小部分,这种凝压的姿势,能满足他稍显变态的欲.望。
这样大概维持了半个小时。
又将人翻了过来,换另一种。
仿佛数万只蚂蚁攀爬的触感,和火一般的灼烧,在肌肤上燎原。
后来发现她的体力明显跟不上,放任他的随便,韩逾白才稍稍加快。宽大微凉的手适时地捂住她的嘴唇,让声音压抑在掌心中。
路音枕在他的胳膊上,困得睁不开眼,韩逾白亲了亲她的嘴角,听见了室外风雪在胡乱摔打。
他浅浅合上双眼,脑海里响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道声音。
从他穿进po文中,就总是控制他的行为和身体反应,在路音离开后,像魔鬼一般纠缠,对他清晰说出文字版描述,和“你真没用”。
就算回到了现实中,每天夜里也很少放过,像一场做不完的噩梦。
所以他总是睡得很浅,容易清醒,然后睁着一双眼一直到天亮。
声音的主人站在家里的窗户前,黑色的背影晕成了一团墨,长款风衣几乎落在脚踝,衬得整个人身高腿长。
他转过身,面容逐渐变得清晰,一模一样的脸与他对上。
他对韩逾白说:“你现在好像很快乐。”
“但是你能保证快乐多久。”
“谁能确定这个世界是稳定的,你不会像一场梦一样,消失。”
曾经的韩逾白也许能被这样的只言片语弄得心神不宁。
但他现在的已经能做到毫无波澜。
“我死了很多次。”
“当我还是你的时候,就死过一次。后来又断断续续在生命边缘徘徊了两次。”
“如果能继续下去,就继续下去,如果不能,那就到此为止。人生很简单,痛苦是它的必修课,没有谁能保证自己永远快乐下去。”
“因为幸福,本就是求之不易的东西。”
对面的人见他不接招,有点愤恨地说:“你忘了脑海里的声音吗,你每天晚上还能听见!是我还在渗透你!”
韩逾白安静地看着这张龇牙咧嘴的脸,看向他握紧的掌心,总觉得他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如果往坏处想,可能是刀片,可能会伤害自己,或者反击。
“以前我也觉得是你在渗透我,是小说的世界在控制我,现在想来——它也在一定程度是帮助了我。”
“帮我和路音在一起,帮我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帮我在无数个独自一人的夜晚,能感受到身旁还有一个人。”
这道声音从冰冷,再带着情绪。出现的次数从少,变多,再变少。
而现在。
就算是一个人睡的晚上,他也很少能听见了。
“可能快要消失了。”韩逾白看着眼前人,轻声说,“所以我想要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
人影墨色散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很轻眨了眨眼。
愤怒的情绪消失不见,握拳的手松开,掌心确实藏了东西,但不是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