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奖惩

来者不善。

但来的竟然不是府衙的人, 而是宫里的人。

容倦第一反应是:“那我提前收拾好的豪华监狱旅行小包,岂不是用不上了?”

里面装着细软洗漱用品等,凭他和督办司一回生二回熟的关系, 检查一番后送进去完全不是问题。

说不定连顾问都能送进来。

届时不但有人陪读, 还能有个端茶送水的。

此话一出,空气明显安静了。

原来捉人不是临时起意,是蓄谋已久吗?甚至连坐牢这一步都考虑到了。

外面的宫人在催促,容倦干笑一声,他瞥了眼顾问,抓紧最后的时间对谢晏昼道:“帮我照顾好他。”

“……”

容倦自认为这次说话很礼貌,外人在场不好用看管一词,显得谢晏昼是共犯。

千辛万苦抢来的人, 可不能溜走了。

府邸口,当看到容倦左手拿着茶杯, 右手提着小茶壶,过来传旨意的太监愣了下, 很快表示理解。

这是太害怕,连吃食都忘了放下。

容倦坐在马车内一口接着一口,待喝完最后一口,不多时, 车子也停了下来。

几乎是一下车, 压抑感扑面而来。

皇宫内今日的气氛十分紧绷, 宫人来去清一色微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近期皇帝阴晴不定, 太子残暴,宫中人人自危。

几名官员正从巍峨宝殿中走出,容倦好奇:“早朝不是早就结束了?”

长白眉太监介绍:“那是来弹劾大人您的。”

容倦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打东边走来的官员是……”

“也是来弹劾您的, 西边宫墙那边走远的也是。”

“哦哦。”

没想到消息传这么快,容倦觉得自己的隐私权遭到了侵犯。

他站定在殿外,等着长白眉太监先去通传。

片刻后,容倦走了进去,看到大太监递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殿内很快响起帝王的斥责声,皇帝心情本来就不好,有官员撞在枪口上,更是没好脸色。

天子震怒,声音回荡在殿内外,值守侍卫心惊胆颤,暗道刚进去的官员怕是惨了。

·

殿内,一条条罪状砸了下来:

“光天化日下闯入相府掳掠,为官不仁,为子不孝……”

说到为子不孝的时候,似乎是想到了太子这些天的混账表现,皇帝的怒火进一步上升。

旁边的长白眉太监疯狂暗示容倦跪下,但容倦好像是吓傻了,木头干子一样杵在那里,面对劈头盖脸的一通骂,反应过来居然是先作揖,左右手还搞反了。

十足的蠢相,倒是让想马上惩治他的皇帝稍停了一下。

臣子越像是鹌鹑似的跪趴在那里,越能激起他的惩治欲望。如果一开始容倦跪地认错,那等着他的便是立刻发落拖出去。

一口气骂得太累,皇帝端起茶杯,动作迟缓一瞬。

茶盏几乎见底。

不久前,皇帝喝完茶便开始了他的rap,期间还伴随着手势舞,活像是没有动作就不会骂人了。近处的小太监几次想要添茶,都险些撞到陛下的胳膊,不得已只能在一边静候时机。

然而坐着宝座,最不会的就是换位思考。

皇帝没有立刻说什么,面无表情拿起旁边的小紫砂壶。

下一秒,紫砂壶飞了出去。

小太监下意识要躲,恰好看到皇帝骇人阴鸷的眼神,整个身子顿时僵在原地,咚的震颤声后,额头被砸出一条血流小溪。

头昏眼花也要跪下来请罪,小太监强行寻找平衡准备跪下来。

“陛下——”

那种被打断的感觉,让皇帝似曾相识。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请罪的声音响起:“臣知罪。”

皇帝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容倦身上。

“知罪?朕看你压根没有悔过的意思,朝廷的名声都让你给败坏完了。来人,拖下去,杖责……”

“陛下!”容倦带着他的戏腔梅开二度,再次打断帝王下令:“请陛下念在臣父亲平乱有功,臣力挫过乌戎气焰一回的苦劳上,饶臣一命。”

侍卫已经来到门口,这种情况他们见怪不怪,无论臣子如何哀嚎,最后下场是一样。

就在他们径直往前走时,谁知意外出现了。

皇帝不知想到什么,竟突然抬起手,示意他们停下。

容倦对此并不意外。

想要拖延时间,并尽快让对方理智回笼,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句话里同时集齐错漏,利益点以及让对方产生疑问,好引出接下来的话题。

眼下皇帝下意识就要纠错,一个才去自己爹府里抢人的,居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让人看在他爹的面子上。

很快,‘乌戎’二字又触发了皇帝的关键词。

十来棍都能要了容倦的命。

皇帝不会在乎一个臣子的死亡,但他没有忘记留下对方的目的,一旦时局不对送去给乌戎平息怒火。

被乱棍打死了,那就有点亏了。

最后皇帝忽然觉得好笑,一个有免死金牌的人非要扯功劳苦劳去让自己赦免,显然脑子不太好使。

涉及到自身利益,皇帝最终还是暂时挥退了侍卫。

容倦却像是吓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嗯,还是坐着舒服。

这是他精挑细选过的姿势,不会窝着腿,还能确保长袍不会掀起,不然光是外裤抵御不了地砖的冰凉,容易抽筋。

这个姿势十分没规矩。

一个已经犯了罪而且吓得半死的臣子,皇帝哪里还会关注规不规矩的问题。

发了通邪火,近日噩梦的躁郁消散一些。

“说,你为何绑架相府的门客?”

“臣……”容倦被紧急召来,没穿官服,更没戴官帽,只靠一根玉簪固定的长发已经有些散。

发丝在面颊上投落出几分阴影,遮住了眉眼间的三分讥笑。

面对一个强抢民男的臣子,居然到现在才开始想起问原因。

“因为臣想气一下臣的爹。”

大逆不道的话回荡在宝殿,别说皇帝,连内侍们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眼神。

容倦保持舒适的坐姿,愤愤道:“臣的爹之前就在为微臣张罗婚事,在西苑时又催促微臣回去。他明知微臣成不了婚!”

侍卫静候在一旁,就因为这个去抢人?

还抢个男人,现在京中的官宦子弟都疯了吧。

容倦像是一口气都提不起来,刚还挺着腰板,这会儿也不挺了。

“微臣不举,除非,除非用药!听说这样日后生下的孩子,也很容易得病……”

当涉及后代时,先前不耐烦的皇帝目中怒意逐渐淡去,转而变得晦暗起来。

他很自然地朝着免死金牌的方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