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古代茉莉花十二
好冷……
拓跋稹感觉仿佛身处冰窟,全身被冻得僵硬,连抬抬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隐约的嘎吱嘎吱声,他迟钝的脑子想了很久,才终于想起,那好像是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这样不行……
他清楚的意识到这点,他得动起来,才能保证身体的热量,保证自己不被冻死在这里。
然而,他动不了。
他张张嘴,冰凉的积雪混合着奇怪的类似于泔水的味道滑进唇腔,更冷了,却让他混沌的神识一个激灵。
思绪渐渐回归,于是他吞咽得更急了,不断的雪吃进嘴里,进入空荡荡的胃里,很难受,慢慢的还有疼痛感袭来。
那是他自小因为长时间饥饿而留下后遗症的肠胃在向他抗议。
他没停,继续嚼着雪,直到轻盈的笑声传来,一开始他以为是幻觉,可随后笑声夹杂着说话声,偶尔还有另外两道声音,他这才恍然原来不是错觉。
“太好了!”女声愉悦轻快,微微上扬的语调昭示着她的欣喜,绵软的声线带着糯糯的味道,收声却干净利落,仿佛泉水拍打在石板上,叮咚作响。
他一怔,吞进的雪忘了咀嚼,逐渐化成了水。远处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一个、两个、三个。
他冷静的数着,三个人,还是三个姑娘,一个脚步虚浮,没有武功,两个有但不算高。
脑中迅速过了好几个念头,刚刚吃下去的雪让他有了一点点力量,终于当那道好听的女声再次响起时,他猛地伸出手——
“娘娘!”
惊吓声让他愣住,娘娘?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出现的是一双纤细笔直的腿,如月华般闪耀光鲜的裙摆因为他添上了瑕疵,仿若宝珠蒙尘,不由令人扼腕叹息。
顺着裙摆往上,他正要看清来人,却见她竟是蹲了下来,丝毫不顾满地的污垢,耳边响起她的声音,急切而紧张。
“甘露,上珠,快来帮忙,这里有个人!”
有手触碰上了他的额、他的鼻梁,轻轻掸拭掉他脸上的积雪,柔嫩的指腹比上好的丝绸还要细滑。碰到他的眼,他眼睫颤了颤,睫毛应当是刮过她的指尖,她停住了,而后收回手。
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失落,这是嫌弃他了吗?
下一秒,脸上再次传来轻柔的触感,这次换成了帕子。细腻柔软的质地落在皮肤上宛如清风飘过,格外舒服,可他仍觉得很难受,很想拂开帕子,再换上……
换上什么?
他慌张的连续眨了好几下眼,一时不敢再想下去。
“娘娘,奴婢们来吧。”上珠上前,扶着她往后退,甘露则配合的拿出随身匕首。
拓跋稹身体有一瞬的紧绷,这是来源于长久养成的本能反应,随即他意识到现在场景与以往不同,很快又放松下来。
甘露瞥了他一眼,心头掠过一丝怪异,却又说不上是哪里怪,只得晃晃脑袋,手腕挥舞,不过须臾便将他身上的雪铲了个七七八八。
“你怎么样?”顾茉莉关切的问:“还能动吗?”
拓跋稹伏在地上,有些艰难的喘着气,身上只有薄薄的破旧单衣,手肘、脚肘都裸露在外,由于长时间冰冻已然成了紫红色。
甘露伸手把脉,拓跋稹眉梢微微一动,指节悄悄扣住某个地方。
“寒气入脏腑了,得赶紧治疗。”甘露收回手,面上也有些不忍。
这是被冻了多长时间啊,如果不是她们恰巧经过,只怕再等一会就要没命了。
顾茉莉着急,“那快送医馆……”
她的话还没说完,拓跋稹突然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娘娘,这……”甘露也麻爪了,人晕了,又不知他姓谁名谁,家住哪里,还有无亲眷,总不能直接往医馆一丢吧?
顾茉莉望着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先带回府里吧。”
*
“所以,你又捡了一个?”
齐婉婉简直不知道该说闺女什么好,“你是捡人捡上瘾了?”捡的还都是大男人!
她又气又无奈,先关心女婿,“王爷没生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为什么要生气……”顾茉莉嘟囔,在她手指要戳过来之前,赶紧抱住她的胳膊,“娘,您和爹的事怎么样了?”
“别转移话题。”齐婉婉没好气拍了拍她,“那人什么底细,知道吗?”
别又是和宫里有关。
“他醒来后问过了。”顾茉莉宽她的心,“说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老乞丐收养,之前一直居住在南城的一个破庙里,前些日子老乞丐去世了,破庙又被昨夜大雪压塌,幸好他听见动静提前跑了出来,这才没被压到底下。也派人去查探过,和他说的一样。”
南城确实有一座破庙,也确实有一对祖孙乞丐居住在那,如今再去,还能看见垮塌的残骸。
顾茉莉眸光清亮,眼底有不知名的星光浮动,一切都完美无缺,找不到半点疏漏。
“那倒也是个可怜人。”齐婉婉没注意她的神色,带着几分同情的感叹,转瞬又端正了表情。
“娘知道你心善,可是这世上可怜的人千千万,你救得过来吗?而且可怜的人不一定都是好的……”
“娘,我明白您想说什么,您放心,我心里有数。”顾茉莉握住她的手,她能感受到她的一片谆谆爱女之心。
“我向您保证,下次再不会了!”
“最好是这样。”齐婉婉点点她,虽然还是有点不信她的保证,但到底没忍心继续说她。
“我和你爹的事你也别管,顾府那边谁来你都别见,娘自己会处理好。”
“爹……不同意和离?”顾茉莉看她,她面上瞧不出异样,可眼里却有些许疲惫,显然和离的事并不顺利。
“你爹还没表态,倒是他娘先炸了。”齐婉婉讽刺一笑,“说什么女子提和离是大逆不道,要天打雷劈,还说要去金銮殿上告我。见我不为所动,又是坐地撒泼,又是哭着喊着要上吊,我懒得和她歪缠,直接搬出来了。”
和她那样的人根本说不通道理,她也不会听。在她看来,她作为儿媳妇居然敢和她儿子提和离,简直闻所未闻,说出去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清楚,她们能有如今的好日子靠的是谁。
“我在她眼里就是只不下蛋的金鸡,她嫌弃我生不出儿子,却又不得不依仗我。”
齐婉婉想起顾家老太太刚来那几年,明里暗里不知道提了多少回,想让顾如澜纳妾,她都给挡了回去。之后她还想找到国公府施压,她干脆断了她的一切供奉,除了基本伙食,其它一律不给,这才算是老实起来,自那后再未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