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水池边, 湿淋淋的水弄得到处都是,那件素纱浮水, 景色半点遮挡不住。
岸边的女施主看着立在水中的菩萨,他唇瓣薄,平日色浅,此时微微泛红,也沾了一层晶亮的水色。
栗音视线里,男人眉心一点朱砂痣,仍旧舒眉善目,绰约出尘,怎么看怎么端庄。
随即,他的浅瞳轻移, 眼撇向下, 微勾的唇瓣一动, 一点舌尖舔去了嘴唇边的水色。
转眸注意到她在看,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随即在她的注视中, 阖眸,喉头滑动。
似在仔细品尝其中味道, 好好伺候他的香客。
他的姿态太过认真, 低垂的长睫细密如扇,无端生出可供亵玩的温驯, 看得栗音呼吸一滞。
在她屏气的瞬间,昔日的高岭之花睁开眼睛,微微俯首,好似仍旧没有饱腹,寻觅起供奉。
见状, 栗音连连往后退。
她要真是个寻常魔修,眼下可谓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天上掉下个热情到奇诡的转世佛莲,貌美可亲。
可惜她没能退走,面前的佛莲轻轻一催动欢喜禅的功法。
游戏面板上,修炼进度开始往上跳动,栗音无暇顾及:“够了!你不要再…!”
话没有说完,水池边氤氲的水汽沾湿四下,很快,水汽悬落他的眼睫,再度沾染上端庄佛性的面容。
那些细碎的微茫折射出绮丽的光彩,映衬着清澈淡雅的琥珀瞳,眉心的朱砂痣格外鲜艳,竟有些妖冶的姿色。
霎时间,栗音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到底谁才是修采补术的魔修啊。
这里简直不像佛门,栗音甚至怀疑她一开始就跑错了地方,被美貌的山野精怪骗到了什么荒废的破庙,遇到了个菩萨扮相、其实吸食人气的妖精。
佛莲相貌一绝,她看得走神。
“小施主。”慕宴清轻笑了下,笑意漾开在他唇边的水色里。
没再客气,栗音回神,当即一脚踢开他,水池边湿滑,踢得她自己往后滑了一段距离。
那朵所谓佛莲被她踢了一下,身形微微一晃,面对她的退避,他面上神情如旧,温和轻柔。
他的心思看不出半点,担心他又施法,情急中,栗音有了主意。
“慕长老,久仰佛门佛莲的大名,没想到是你这么个…”小魔修憋出一句,“浪荡之徒。”
数百年过去,高岭之花美貌依旧,却换了副做派,真叫她招架不住。
几个字说出口,栗音料想他该受不了这种称呼,好打破他那副平静的气度。
若是他失态,她才好旁敲侧击,打探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闻言,慕宴清语气稍显疑惑:“我做的不好吗?”
“哪里不够满意?”疑惑之后,他眉眼仍旧安然,似认真询问起建议。
栗音甚至敢笃定,他必是在想着怎么改进。
“和这没有关系。”同他拉开距离后,魔修大胆发言,“我不喜欢你这种放荡的男人。”
在她说出这句话时,男人眼睫毛上还悬着泪似的水,浅曈则定定望着她,似有些失神。
他唇瓣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不,你喜欢的。
你说过,你喜欢我。
魔修没有停下故意的刺激:“我看你半点不知检点,估计早就失了身,我才不要你这种——”
慕宴清望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陌生的话语。
她是转世之人,她对他全然陌生。
他们的前缘早已了断,她不认识他了,她也不喜欢他了。
她不记得对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不知早在当初,数百年前,他的所谓失身。
少女的话音突然消弭,尾音卡在喉咙里。
因为那双清透的琥珀瞳滚落一滴泪,像莲花花瓣上悬落的一滴露水,坠入了水池里,溅起了一圈圈涟漪。
栗音微张着嘴,以为看错了。
她没有再说话,男人低声道:“你喜欢的。”
他确实流了一滴泪,栗音不敢说话了。
是,她在存档里的确很喜欢,他会失身也是因为她,她却用这种说法刺激他。
“你若不喜我如此打扮,我也能穿上衣服伺候你。”静默中,昔日的高岭之花主动开口。
被水沾湿后的白纱服帖,勾勒着他的身体,好似空着无一物,他如此作态勾引她,也一并扔掉了所谓佛莲、所谓大能的尊严,那些东西和佛莲的衣物一起扔在地上。
他的确表现得像个浪荡货,在外受万人敬仰的佛莲转世,私底下衣衫不整,勾引个小魔修。
他又道:“你若不喜在这里,我们也可以去藏经阁,去莲池里,去佛台前,你想在哪里都可以。”
眼泪好像她的错觉,他又恢复了浅浅的笑意,语气照旧平缓。
奈何魔修一点也不领情:“可我不需要你献身,你是佛修,我才不信你会帮我修炼。”
慕宴清耐心地等她说完:“你可以信,你的修为太低了,我们合修,用我的修为反哺你,你修炼能快上许多。”
栗音寻机问:“为什么?”
浅曈里映出她的脸,因为寿元不足而陨落的人这般发问,慕宴清又垂一滴泪:“你的寿数也能更长久…”
他支掌,似为她祈福:“因为我想你活得长长久久。”
“这对你没有坏处。”
这种渡化魔修的方式闻所未闻,可他说得确实,对她而言没什么坏处。
更重要的是,栗音现在怀疑,他性情大变,是不是也有什么毛病,比如心魔。
玩家不敢乱刺激了,不怕他和符长老当病友,只怕佛莲堕魔成魔修,到时候一起魔域见岂不尴尬。
觉察她的态度变化,慕宴清眼瞳微动,轻轻喊了一声:“施主。”
音律法门奇妙,给简单的两个字也渲染出勾人的韵律。
想到送上门不要白不要,更何况他声色样样都好,栗音的态度又缓和了些。
她想了想,问:“其他魔修你也这样渡化吗?”
慕宴清注视她:“只渡你,只有你。”
栗音再问:“为什么?”
男人微微顿了下,凝视着她,缓缓开口:“我对你一见钟情,这个理由可以吗。”
音律法门悄然凝聚在他的舌尖,话音低沉又缱绻。
这个理由很耳熟,栗音忽地忆起了些记忆,莫名脱口而出:“谁知道你是不是见色起意。”
听见她的质疑,慕宴清反而轻笑:“并非。”
他的眼神平和又温柔:“有人告诉过我,对某人一见钟情,只是在尚未遇见他的时候,就用向往拼凑好了他的样子。”
慕宴清望着她,缓缓道:“所以说,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他说着她对他说过的话,恍惚有种天旋地转的错觉,仿佛时间倒流,供台上的香烛向上生长,香炉里的轻烟倒退流淌,回到她还活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