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两个人影躺在床榻间, 铺开的白发似被室内温暖蒸腾融化的冰雪,栗音眼睫颤动, 身边安静无比,她睁开了眼睛。

游戏面板悬在身边,他冲她施法时,她用作弊道具躲了过去,又成功装成昏迷的样子,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察觉一力道轻轻抵着她的肩头,栗音没有动,屏住呼吸看过去,瞧见男人的睡颜。

纤长细密的眼睫平稳,像层薄雪, 掩住了红色的瞳孔, 正安静地阖眸休憩。

他真的在睡觉!

栗音意外了一瞬, 旋即面露犹豫,看他平和的睡态, 不知该不该趁机下蛊。

她尚未做出选择, 仍旧一动不动躺着,那两抹轻薄的素雪却忽地翕动, 睁开眼睛, 猝然和她对视。

栗音猛地收住心思,满脸不解, 装作才刚刚醒来:“尊上这是做什么?”

怎么说也是同床共枕,倘若她真是个小魔修,乍然受到魔尊如此亲密的待遇,吓也该吓一跳。

红曈凝视着她,并不开口, 平静冷然,栗音想起,大抵冰灵根的性子偏冷,他话比较少。

她没等到他试探上一世的那些事情,只得主动开口:“我宗好采补之术,向来采补有道,只取炉鼎,可不敢不敬尊上。”

言辞间将他和炉鼎相提并论,分明是在说他行径和那些炉鼎没什么不同。

暗中折辱没有触怒他,裴玉声线平稳清冷:“靡姝教你的?”

他兀自有了答案。

前世的那些事情不好,裴玉不打算再提,靡姝是当年的亲历者,既然收她为徒,难免和她说过旧事。

他先前用魔尊印从她口中问出来的答案,不一定作数,不能代表她有前世的记忆,他也不想她记得前世那些事。

栗音理直气壮,坐起身来:“她是我师父,她当然教了我很多。”

裴玉跟着缓缓坐起身,白发滑落肩头,递出稍冷的话音:“她没教你魔尊是个什么人?”

随他起身,室内昏寐黯淡的光线亮了一点,照得白发晶莹似雪。

栗音没开口,转眸打量起四周,并非牢房。

一侧的男人不急不缓,从床榻边站起来,清风绕体,收敛理平了衣摆,一边道:“魔域,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强抢掳掠,谎话连篇…”

大抵眼下他就在做强抢掳掠之事,可谎话连篇四字,长发轻晃,侧目看她,话锋一转:“你觉得呢。”

话音落下时,栗音瞥见远处的门窗间具有灵力波动,关门落锁,俨然在契合强抢掳掠四字。

她没过分惊慌,心里思量起对策和下一步打算,他刚刚单纯在睡觉休憩,没表现出狠厉的报复之举,也无敌意,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栗音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按捺住下蛊的打算,就听见男人轻且幽幽的声音。

“你那些炉鼎都有哪些人。”

裴玉问道,周身的冰灵欲动,冷芒没对准她,对准了他自己,一看就知他想放血用印。

魔尊印一用可以让她说实话,但是…

冰灵蛰伏下去,裴玉没有用印。

栗音和他对视,红曈鲜艳,如血凝聚,他是不会对她怎样,可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那些炉鼎都是我幸苦找的。”她这才流露出明显的反对,皱起了眉,“更何况我的炉鼎,和尊上又有什么关系。”

裴玉望着她的眉心,须臾收回了视线,对她的反对不予回应:“你就待在这里。”

“外面的局势近来危险,这里更安全,缺什么让底下人送…我来送。”

他改口说,奈何她并不接受。

“缺炉鼎。”栗音实话实说,“我听说冲撞魔尊会被押进大牢,魔域的大牢都是这种待遇吗?”

他始终回避前世的事情,她只得挑个最能刺激人的,少女貌若真诚发问,仰起脸看他。

那双赤红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倒映出她的脸:“靡姝同你说的那些旧事…确有其事,但非我本意。”

栗音一怔,顿觉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似乎以为靡姝宫主和她说了旧事。

男人忽地调转方向,垂首看她:“她既然和你说过,你就应该知道,我那时失忆了,是你先骗了我。”

语调轻慢,没吐出怒意,却似缠着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怨气,他忽地伸出手,冰冷的手指触到她的脸颊,怨气便如寒气一般拂到她脸上。

栗音被冻得轻颤了一下,他没停下动作,扶住了她的脸,弯身和她对视,眼瞳猩红,似血沉艳。

“不过没关系,我们是夫妻。”白发顺着他的动作垂下,像雪坠到她肩头,压着她的身体。

“炉鼎也好,骗我也好,我都原谅你。”

他说道,手指贴着她的耳侧向后,一捋她的头发。

栗音一把挥开身前的寒意,索性顺着他的误会:“你在骗我还差不多!哪有将道侣关进牢里的夫妻,再说了,我搜罗炉鼎本就是修炼所需,天经地义,何须你原谅。”

被打开的手在半空悬了一瞬,指尖一颤,差点拿出了件东西,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裴玉放下手,周身的冰灵又开始浮现,可此时的冷意并非冲着转世的妻子去。

魔域的风气实在太差,炉/鼎和采补泛滥,带坏了他转世的妻子。

这下子千错万错又变成不是她的错了,男人性子虽冷,说起话却像轻声细语。

“辅助妻子修炼是丈夫的责任,外面找来的炉鼎终是外人。”

合欢道,合修而已,他一个人就够了。

裴玉没有多说,自有打算。

栗音由衷担心他会对其他人下手,眼下道魔的矛盾当前,魔尊横空出世,只怕要和道门的那些人交手。

她连忙急声表明态度,警告他别乱来,顺便告了噩生府一状:“你若阻我成道,我可不会原谅你!我不过多找了几个炉鼎,噩生府就打着你的名号处处刁难于我,怎么,原来他们都是有你授意,处处针对我玉欢宫!”

听得其中矛盾,裴玉微微一顿。

“知道了。”他道。

也不知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总归没打算放她走,男人离开后还亲自搜罗、送回了些吃的喝的,伺候妥当,才布置好静室和整座行宫的阵法,把她生生留住了。

外面有噩生府在挑事,待在这里的确相对安全,栗音又一想,他定是要去找她的其他炉鼎,到时候免不了一场恶战。

她忽然发觉,比起被波及,她还不如待在雪山血池躲清静。

唯一只担心其他炉鼎的性命,怕炉鼎互相残杀,她又暗暗提醒警告了几句。

旋即,栗音忆起前不久噩生府伙同妖修在妖魔交界算计了她一回,她把想起来的事情一股脑说了,白发红曈的魔尊神色平淡,看不明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