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这是个无聊的世界。

无趣的景色, 无趣的人，每一个生物，头悬丝线, 按照自己既定的命运运行。

无聊。

无趣。

陆燃总如此想。

每每走在街上，看着地上的柏油路,幻想突然出现个大洞，人从地上掉下去，一命呜呼。不过很遗憾,这条路不会出现一个大洞，即使地震、陨石降落也是如此。当然，也不会有地震和陨石，这条路,永远都会如此平和、平静无波,甚至不会出现车祸。

陆燃知道,他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但他知道。

这当然是一种直觉。

无趣。

无聊。

生活会出现一点新的变化吗？

陆燃咧着嘴巴，看看太阳,又看看人来人往，他找不到新的变化,于是他把目光看向自己，去做点截然不同的事吧。

逃学、旷课、飙车、每一种离经叛道的事后，都会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这样的我,总该是不同的吧？不是一个木偶，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然而……

有一天，他看到了自己的命运。

原来，自己的命运就是指向离经叛道，他并无什么不同,只是个稍微特殊点的木偶，他也会跟随命运的指引，去出演一部自己主演的戏剧。

唔……有点不爽。

忍不住想做些更疯狂的事情。

陆燃心头突然出现这个念头，但很快他又说不出来了，或许这种念头的出现，又是命运的再一次指引。

陆燃渐渐不懂自己，他会做疯狂的事情，但更多情况下，会幻想自己死去的情景。比如出门时被一辆货车碾成肉泥，比如走楼梯时突然一空，然后高空坠落。比如一把水果刀本来好好削着苹果突然插向自己的胸口……然而木偶只是木偶，不到死亡的那一刻，他始终存在。

一切的变动来自于那次绑架。

不记得多少人了，阴暗的没有窗的屋子，没有水、没有事物，高大的几人蒙面人如木头般站在一边。

一天。

三天。

七天。

半个月。

直到彻底不清楚时间。陆燃处于混沌之中，但他有意识，他看到自己为了存活，直起摇摇晃晃的身体，以一种惊人的力气，砸向那些木头人。一个小孩，一群成人，绝对的差距，然而，他胜利了。

胜利者啃食失败者的血肉得以存活。

迷迷糊糊间，一个声音响起——

“你的女主角来了。”

这个声音不知从何而来，却像是既定的命运的指引。

女主角？

什么女主角？

而那声音仍然如此说——

“你的身世、你的长相、你的荣耀、你的脾气、你的经历，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你的一切，都在为你的女主角准备。”

这个声音如此笃定地说道。但是他从不相信，因为他能感受到命运，而命运不会以这种声音的形式传递。莫名其妙，或许就是绑架他的人在搞鬼。

然而……

透过门缝。

在模糊的视线中，他见到了那个女孩。

隐隐绰绰的身影，不太明晰的脸，他的心脏甚至不会为此加速跳动，但他这个已然在木偶身体里的灵魂，却汹涌澎湃的迷恋上了她。

于是陆燃知道了那个声音的指示，这声音在误导他，让他错认命运的女主角。

但是有什么所谓呢。

他突然觉得这声音如此悦耳。

原来，我这苏醒的灵魂，与这木偶般的身体格格不入的灵魂，一直等待她。

他为她而生。

他无比确定，他为裴瓷而生。

他接受他所选定的命运。

于是不再纠结。

而多年之后，因为阿瓷，他踏足这间手术室。在停在被白布包裹的女孩身边，他的一切推论得到了验证。

白布下的女孩才是这场木偶戏的女主角。

而周松银的解释，也让陆燃清楚了声音的源头。

似乎意识到自己死到临头，周松银笑眯眯的说起了自己做的一些事。他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很平静，仿佛是一个更高纬度的生物在对低纬度的世界生命进行的一场测验。

“那场绑架是我和裴池安排的。”

“而你迟迟没有无法治好的病……也是我们人为干预。”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周松银垂着眼睛，“那声音是我们下的心理暗示，所以你才爱上了裴瓷。”

周松银简短的几句话，交代了他在幕后做的事。那场震惊世界的绑架出自他和裴池所为，甚至他对裴瓷的爱，也有他们人为干预。他说了很多，说到最后，他凝视着陆燃的眼睛，“你真的……喜欢裴瓷吗？”

他认为他的喜欢只是他的心理暗示和药物控制。

然而陆燃笑了，他的眼睛漆黑而平静，“你真的觉得……”

“你们能控制男主角吗？”

从来都没有所谓的控制，只是他的顺势而为，因为喜欢，所以纵容，因为喜欢，所以听从。他苏醒的灵魂爱上的是裴瓷，仅此而已。

而这句话出来，周松银罕见的一愣，他不是个傻子，反而十足的聪明。甚至他早就清楚，要不是这个男主角爱上裴瓷，从来排斥真正的女主，计划不会如此顺利进行。但他以为陆燃是爱不自知，喜欢上了裴瓷然后以为这是命中注定，而现在看来，陆燃早就清楚这一切。

不过是顺水推舟。

这个NPC真的有这么大的魅力？

周松银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但没等到他细想，陆燃再次准备揭开白布。

周松银突然有种莫名的心慌，“等等！！！”

他叫道。再次阻止他的动作。

他知道如果不说出一点足以动摇他意志的话，这一切都泡汤了。周松银赶紧说道：“陆燃，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陆燃淡淡地看他。

“因为这是……咳咳，裴瓷给你的任务。”周松银抿起嘴唇，他嘴角的血已经流到了脖子上，“那如果你这么做的结果……是裴瓷会死呢？”

陆燃瞳孔骤缩。

周松银不再浪费时间，他几乎一股脑将他的猜测说给了陆燃。而在他说这些真相的时候，他同时遭受反噬。

“其实你多少猜出了真相，这是一场木偶戏，你是男主角，白布下的女孩是女主角，这场木偶戏的剧本是男女主最终相爱。然而，由于局外人的干涉和男主角的离经叛道，这场木偶戏无法继续进行，于是，木偶戏的主人选定了一个配角，由她去排除错误的干扰，让一切都恢复正常。”

“咳咳……”周松银吸气、呼气，“我相信，你该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吧？”

他又继续说道：“那么……”

“男主角。”

“你要帮助这个配角，让这一切恢复原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