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晚上吃饭时,江鹭低着头一直发信息,对着手机屏幕一脸笑意地傻乐。宋魁催了她几次,让她好好吃饭,先别玩手机,她都只应声,不照做。

饭不好好吃,他说话顾不上听,也顾不上理他了。宋魁这会儿心里正堵得难受,干脆坐到她旁边去,凑过去看:“给谁发信息呢这么开心?”

江鹭连忙把手机捂住不给他偷看,“你干嘛。”

他又问一遍:“我问你给谁发信息呢,男的女的?”

也就冷落了他没两分钟,大醋坛子就打翻了,江鹭一副被他酸死了的表情,“唐静瑶!”

“那你躲什么。”

“女生间的悄悄话,不能给你看。”

宋魁松口气,坐回自己位置,“说我坏话呢?”

江鹭逗他,点头笑。

其实是唐静瑶前阵子刚去海南拍了婚纱照,今天初片出来了,发来让她看看,帮她选几张值得精修的。她自己选不出来,挑来挑去哪张都不满意,一直吐槽她和她老公张俊都太胖了,尤其张俊,都有啤酒肚了,西装穿着不好看,「我已经强烈督促他跟我一起好好健身减肥,不然明年婚礼就推迟。」

江鹭给她宽心:「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啊,我觉得好几张都挺好的。」

「你别安慰我了,上相胖十斤一点不假,肉眼看觉得还行,但是拍完出来效果就是不好,感觉特臃肿。所以不减肥不行。」唐静瑶又发了一堆她珍藏的“西装暴徒”照片过来,问她:「帅不帅?我让张俊就照这个标准来。」

江鹭没感觉出来哪里帅,反倒觉得她发来这些都太瘦了,没点儿性张力,嗤之以鼻:「细胳膊细腿的,白斩鸡有什么帅的。」

「哟,我记着你以前挺吃这种薄肌斯文败类款啊,咋突然审美就变了,又成白斩鸡了?」

江鹭瞥一眼对面的宋魁,回:「当然是因为吃到细糠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宋魁虽然不健身,也从来不太关注身材,但局里一直要求他们参加体能训练,他自己休息时喜欢练练拳击,工会还会定期组织球赛,他踢中锋,主力位置。所以虽然没有泡健身房的习惯,身材还是维持得不错。

今天他穿了件圆领深灰色毛衫,上次逛街她给他买的。虽然后来换了略宽松的码,但还是看得出底下健硕魁梧的胸膛和厚实的臂膀。吃饭时他一般喜欢把袖口撸上去,露出一截晒黑的结实小臂……现在真吃上好的了,她才知道以前是多么少不更事,在蜂腰猿背和熊腰虎背之间全然不懂后者的魅力。

江鹭怔怔盯着他看,忍不住也开始幻想她们拍婚纱照时他穿西装的模样,脸有点发烫。

回家路上,她想起来问:“上周不是说要请方所他们吃饭,时间定了吗?”

“暂时定了元旦前那周。”

“怎么不约在元旦?你们又要加班啊?”

“节假日一般都是最忙的。尤其他们基层,大概率没有时间,所以提前一点。”

“那你呢?也要值班吗?”

“我们排班还没定,到时候看吧。”

“好吧。”

宋魁看她兴致好似又落下去些许,就问:“元旦想去哪玩?我提早安排好,排班上也方便早做调整。”

“元旦还没想好,但是跨年想和你在一起。”

宋魁笑笑:“绕那么大圈子,不就是想说这个?怎么不直说呢?”

“你总套路我,让我说。你呢?总不主动说想和我在一起这种话。”

“我每天每分每秒都想和你在一起,难道时时刻刻说?那不烦死你了?”

江鹭哼声,“你最有理。”撇一下嘴,瞅他,“我听同事说跨年那天晚上双河湿地公园有烟花秀,我们去看吧?”

“好。”宋魁爽快答应,“元旦呢?想去爬山看雪吗?”

江鹭只偶尔有运动的习惯,没什么运动细胞,体能挺差,但爬山却是她为数不多喜欢的一项运动。小时候母亲经常带她去南山公园玩,她才五六岁,就能一口气爬得很高,站在高处的台阶嚷着,让母亲快一点跟上。

母亲去世后,她已经很久不敢再去南山公园了,山脚下的陵园里有母亲的墓碑,曾经去山里游玩的路线与后来去扫墓的路线重叠,每回重走一遍,都像是将她的心又在玻璃渣上碾过一遍。

但她什么也没提,想想跟他一起去登山,看雪,应该也挺浪漫的,还是欣然应好。

到家了,宋魁将车靠边停稳,倾身过去,例行索要分别吻。

江鹭亲上他的唇,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粗重地吻回来,但今天他倒是很意外地只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就作罢了。

“那我回去了?”

“回吧,早点睡。”

江鹭总觉得他今天不对劲,但没有深想,跟他道了晚安下车。

宋魁照例目送她走进小区,进了单元楼里,又一直望着她消失的地方,在车里怔怔坐了很久才开走。

周三大早,宋魁赶在魏青的最后通牒前把修改后的工作汇报交上去了。

下午,报告看完了,魏青喊他去办公室。

宋魁刚进门时还挺忐忑,以为又是喊他过来挨批的,没想到魏青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来了啊,坐。”魏青起身来,给他倒了杯茶,“报告我看了,这不是能写好吗?我就说嘛,学法的,哪个笔杆子能差了?还是心思没放在这上面。”

放下茶杯,魏青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他的报告道:“你这个报告里有一点提得非常好,对重点积案,要‘诉求重研、问题重查、结论重审、性质重判’。这个方法和思路是正确的,也非常符合局里现在的要求。”

报告写了什么、能不能过关已经不重要了,宋魁现在心里只剩下对查明真相的迫切渴望,“于处昨天让我旁听的这个信访案件,我觉得,能不能用这个办法试一试?重新启动调查?”

魏青还不知道是哪个案子,就问:“昨天旁听的,是咱们条线的案子?哪个啊?”

宋魁道:“97年那个案卷丢失的案子。”

魏青脸色一下凝重起来,似乎没想到听到这个答案,放下手里的材料,念叨了一句:“怎么是这个。”

宋魁看他反应,急切追问:“魏支,我就问一个问题,局里现在对这案子是什么态度?能不能碰?”

魏青了解宋魁,凡是让他摸过的疑难案件,没有哪个他能放着置之不理的。哪怕再难啃的骨头,他脱一层皮也要查着试试。每次打申请,他都是一句话,不论结果如何,但求问心无愧。

他不置可否,只问:“你想碰?”

宋魁清楚,程序上来说,按照他和江鹭的关系,这起案件他应该申请回避,而不是主动请缨。但这么复杂敏感的案件,甚至根本不会有结果的案件,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想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