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2页)

“随便。”

他叹口气,“你在外面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没别的事了?那我挂了。”

“不不不,别挂,鹭鹭,好鹭鹭,我真的知道错了,”他从她语气里似乎听出一丝转机,嗓音由于急迫显得嘶哑,却也顾不得许多,一股脑道:“我想你,想见你,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我当面向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就是这样?道歉的话我不想再听。”

“不是……电话里不方便,我们见面说好不好?”

“我要是一直都不想见你呢?”

宋魁被她一噎,更是慌得六神无主。他不想往最坏的情况设想,吭哧半天,憋出一句:“鹭鹭……为这点小事,没严重到再不见面的地步吧?”

“你觉得没有就没有。我挂了。”

话音刚落,听筒便传来忙音。

宋魁的心也再度纠揉成一团,烦躁,无措,无头苍蝇一般慌不择路。大抵又是刚才这句话说的不合适了,但在他有限的哄人经验里,按说到这步就该哄得差不多了,哪预料到这次这么艰难。

以前跟她也有小打小闹的摩擦,但只要是他第一时间服软道歉,她都会善解人意地给他台阶下。这次的事态显然比以前严峻得多,可既有的经验不奏效,应该再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他心中就只剩下一片茫然。

江鹭不想倾诉,也不想跟任何人交谈,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走累了,找了家小咖啡馆坐下来,点了杯饮料,静静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十二月末的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金璨璨地明媚,就是一点也不给人带来暖的感觉。

脑海里纷纷乱乱都是宋魁。

昨晚的一切的又涌入脑海,字字句句都清晰地烙在她心头。争执的原因和结果似乎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真正伤害到她的是整个过程中他强硬的语气和一意孤行的态度,以及站在道德高地上的那番毫无体恤的大义凛然。

这不是她们的第一次争执了。但以往的每一次他都很快退让,平息矛盾和争端,所以她们其实从没有到吵起来这地步,她也以为她和他之间根本不会有吵架的契机。然而现在来看,那只是暗流汹涌之上伪装的平静,当关系深入下探,首先便是被卷入其下的漩涡。

他说他爱她,昨天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她无可救药地为之欢喜雀跃,哪怕到此刻内心都不能平静。但这爱却卷在混沌的争吵之中变了味道——“我爱你”,是否既可以是表达真正的爱情,也可以只是为了性?

因为在“我爱你”之后,他又说了“我想要你”。

江鹭无法回想昨晚身体表现出来对他的渴望和欲求,现在她只觉得为之羞愧,不能面对自己。无论心门还是大腿,在她的信条里是不会那么轻易地敞开的,可是她第一次为他敞开了,哪怕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痛楚。

他呢,在他看来,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否该是这样的粗鲁草率?爱又是否是如此轻易就能说出口的字眼?究竟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被称之为“爱”?如果喜欢只是单纯的快乐,爱是否就必须经历痛苦和挣扎?母亲的案件,不堪回首的过去,一个满目疮痍无法重建的家庭,是否从一开始就注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这样的结果,是不是也早就在一开始写好了?

当初她毫无保留地为他交付真心,一步步沦陷于他,是她错了吗?

她一直反反复复地想,但始终找不到答案。

下午回到家,她还是去保安室将他送的东西拿上了。十九朵粉玫瑰,正中心是两只小小的熊公仔,一只粉裙子,一只系领结,绑在一起。小熊手里插了张卡片,上面是他潦草的字迹,就三个字,“对不起”。除此以外,还有一只切角的草莓蛋糕。

这大概可算是他这直男脑袋绞尽脑汁想出来最直接,最有用的道歉方式了。

快五点的时候,宋魁的电话打来了。

江鹭不想接,也没挂断,扔着没管。

没一会儿他微信又发过来:「宝,回家了吗?给我回个电话,或者回个信息也行,我担心你。」

她不是很想搭理他,但也知道他这人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找不到她估计要疯了,思来想去还是回了两个字给他:「回了。」

「花和蛋糕拿了吗?」

「拿了。」

「那就好。明天早上我去送你?」

「不用。」

「那晚上下班接你去?周二周三我得值班,元旦前局里忙,我得跟着支队去基层指导工作,下县区和派出所去,可能也就明天有空了。给我个机会补偿你好不好?」

她不想再回复。

他坚持不懈:「别生气了,鹭宝,理理我吧。」

他发了个委屈流泪的表情,跟她撒娇,讨好,求饶。

「鹭鹭,好鹭鹭。」

「鹭鹭宝贝,求求你了。」

「你都说了,我就是个臭熊,坏熊,别跟一头熊一般见识好不好?」

「昨天晚上确实是喝多了有点断片儿,说话没太注意语气。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小鹭鹭最宽宏大量,给个机会,我当面向你道歉行吗?」

「鹭宝,理理我好吗?你不理我,我真的觉得活着都没意思了。」

手机接连不断地震动,她不回,他便自说自话地不停地发。她一句句读着,心也慢慢软了一点:「深刻反省的结果,就只是“说话没注意语气”而已吗?」

「那肯定不是,打字不方便,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让我见见你可以吗?就见一面。」

就见一面,然后还不是又要忙他的事去了?江鹭不领他情:「算了,反正你也忙,还是冷静几天再说吧。」

「等冷静了,是不是就不要警察叔叔了?」

她看着他发来的这句话,隐约能读出字里行间的那份卑微和小心翼翼。

昨晚她躺在床上钻牛角尖的时候,不是没有极端地想过放弃,跟他分手。但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一想到要和他分开,要放弃这段几乎已经让她刻骨铭心的感情,锥心的痛就填满胸口。

大概以他看来,是他离不开她更多一点,但或许当局者迷,事实恰好相反,她也还不至于因为一次争吵就做这样的蠢事。

她叹口气,回复他:「要。」

宋魁看到屏幕上这个字,总算可以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