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8章(第2/3页)

她揪心地一把拉过他的手:“你到底怎么了?练拳击为什么不带拳套?干嘛把手折腾成这样?”

他眼神躲闪,飘忽着没有焦距。还是一个字儿不吭。

这个犟驴,有时候简直能把人急出病来,江鹭恨不得掐他:“我问你话呢!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想把我急死吗!?”

宋魁看着她,艰难地开口:“我说了,你别着急上火。”

“我还不急?我都要急死了!”

他干咽了一下,“我被停职了。”

“停职!?”江鹭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原因,大脑空白了好半天,才想起问:“为什么啊?”

他扭头示意放在茶几上的停职通知书,“你自己看吧。”

江鹭急切拿起,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看到“你在办理‘平信办第122号信访积案’过程中……”的字样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早就知道,早就提醒过他,这是一个漩涡、一个黑洞,所有卷入其中的人一个都别想脱身。她劝过他,拦过他,可是有什么用呢?这个男人与她一样是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或许只有当理想被摧毁,才能让他停下来。但现在真的来到了这一天,她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

宋魁看她拿着那张纸发愣,又忽然懊悔自己不该这样赤裸裸地告诉她。

她该怎么看他,一个食言的失败者?一个被停职,仕途、前途都自此黯淡无光的男人?

当沉默的人换成她,宋魁的沮丧、痛苦也到达了顶峰。

她对他是失望了,还是无言了?他的心涩得发颤,嗓音沙哑着,勉强道:“对不起,鹭鹭。今天你过生日,我不该是这样的状态面对你,但是我真的,没办法……”

他哽咽着咬紧牙关,无法再说下去。通红的眼里泪打着转,却被他绷在眼眶中始终没有滚落。

江鹭望着他,心已是抽痛不堪,靠过去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怪不得,骂不得,怨不得,只剩下钻心剜骨的疼。

心疼他选择这条路,心疼他搭上前途也要求个所谓的公道和正义。可是这条路却这样的艰辛、这样的坎坷、这样的泥泞。

他该是多么的不甘,多么的苦闷?

今年是他从警的第九个年头,马上快要十年了。从学员到刑警,从派出所调回市局,从副队长干到大队长,一次次负伤立功、一次次面对危险奋不顾身,所有的心血和汗水,都浇灌在这片他热爱的土壤里。一大队就是他的魂,当刑警就是他的命,现在让他停职,和抽走他的魂、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江鹭内心五味杂陈,苦涩尤甚,感到他肩膀抽颤着圈住她,便也回抱住他,抚着他的背脊,想让他在自己怀里放肆地哭上一场。

可他只是无声饮泣,强忍着始终没有哭出声来。

她拉开他些,看到他因克制而胀红的脸膛,盈满泪光的双眸,铁汉落泪,世间最叫人酸楚或许不过如此。她的泪也跟着滑落,抽噎着抚他的脸颊。

他揩掉她的泪痕,问:“气我吗?怪我吗?”

“为什么要气你怪你?”

“气我这人死倔不听劝,走到这步,都是我一意孤行。答应了要给你当一辈子的警察叔叔,听你这样一直叫我到老,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江鹭抽噎着纠正他:“你只是停职三十天,不是停职一辈子!”

“停职以后呢?很可能是降职,调岗……”

“降职又怎么了?调岗又怎么了?不管降到分局还是派出所,调去治安也好,交警也好,什么都好,你还是警察,也还是我的警察叔叔。”

他擦了一把泪,苦笑摇头,“算了,要不我还是辞职吧,像我之前说的,出来干点别的。”

“为什么不干了?就因为被停职,你就要放弃,当逃兵!?”

宋魁现在无比能体会邹杰当年的心情和做出的选择,因为他也灰心了,动摇了:“不离开,留下的结果只有降职,要么调岗。案子肯定是查不下去了,领导不会再让我留在刑警岗位上这么查下去,答应你的、许诺的,信誓旦旦要查个水落石出,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这种环境,做什么都是碰壁,留下还有什么意义?”

“那你前面付出的那么多努力呢?都白费了吗?”江鹭不忍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啜泣着,几乎是痛心疾首地质问他,“你答应我的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弃?你当初告诉我这是你的梦想,这是你热爱的事业的那股劲头呢?你就这样撒手了,低头了,甘心吗?”

宋魁眼眶绷得发疼,“我当然不甘心,可不甘心有什么用?我总得考虑现实。被停职,还有可能背上处分,仕途还能有什么发展?难道做好一辈子不升职就挣那点死工资的准备?我现在是要跟你结婚,怎么做到当初给你、给你父母的承诺,怎么给你一个安稳踏实的未来?”

“可我说过了,我根本就不在意你挣多少钱!”

“问题是……”

“我不在意你的收入,不在意你当不当领导,仕途有没有发展,能不能升职加薪……”

“鹭鹭,”

江鹭不理会他打断她的试图,只带着哭腔一口气往下说:“我什么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你到底能不能了解我的心意?哪怕我养你,养你一辈子,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停职而痛苦、难受,自暴自弃,更不想你因为我就放弃当警察,遗憾终身!”

宋魁的泪腺终于失守,泪水涌出来,抱住她,粗重地吻上去,“我也只要你……”

他的泪与她的交融在一起,咸咸地淌入唇齿间,他将这苦涩与幸福的泪连同她的味道卷入口腔,在沙哑声中喟叹:“我爱你,鹭鹭,我爱你。”

唇与唇纠缠,鼻尖碰着鼻尖。

她啜泣着喃喃:“我也爱你……”刚回吻上去,他却又忽然停下。

“你等我。”

松开她,去玄关抽屉取出回来后放在里边的信封和一只丝绒的戒盒。

他跪到她身边来,打开盒子,唤她:“鹭鹭。”

此刻江鹭的面前是一个满面泪水,眼球因刚哭过而充血发红,紧张到失语、干咽的男人。

盒子里的那枚钻戒火彩闪耀,应该至少有一克拉大小,江鹭没有在市面上见过这样特别的款式。猜测该是他专门订制的。

“鹭鹭,”他擦了泪,从信封中抽出一沓写得密密麻麻的信纸,望她:“我本来的计划是带你去我们新家求婚的,现在只能在这儿委屈你了。”

江鹭懵怔地,只知道傻傻摇头。

他展开信,灼灼望她,眼里的温柔泪意倒影出她被融化的模样。

他还从没有流过这么多泪,仿佛将他人生三十载的泪都哭干了。可泪流尽后,空荡的胸腔却又随即被另一种更加汹涌的情感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