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2/3页)

再者而言,入剑境又如何,难道在场又真有人能取得铁契丹书?恐怕是连如何寻到丹书都不知晓。

更何况,他也欲入内一观,看看那人到底是不是林斐然。

世上难道真有如此逆转之法?

“星君所言有理,如此,便请诸君入内,一观道和遗风!”

剑境是道和宫师祖开辟的修炼所在,也算是道场的一种,只是更为玄妙和精致。

甫一踏入,便见得一方苍老古朴的千仞壁直立在前,高耸入云,这是一道分界线,壁前刻有各位先圣箴言,亦有不知名后生的肺腑之语,凡是入道和宫修行的弟子,均在此处面壁打坐,领悟圣意,以入心斋。

但壁后如何,鲜有人知,只有即将破入登高境的弟子可入内观察,以悟正道。

林斐然抬手一放,手中长剑化作一只碧眼山雀,乖巧蹲在她的肩头,那豆大的眼望着这正气涤荡的石壁,不敢作声。

她走到壁前,将金门旗嵌入其中,于是点点波纹从石壁上荡开,越扩越大,逐渐翻波起浪,裂出一条羊肠般的通路。

狭道幽径,阒然无光,她毅然走入,周围间或亮起点点星子,如同引路般将她带至尽头,刚出幽径,它们便汇作一串星光直涌天际。

壁后辽阔苍茫,数百道石碑错落于层层阶梯之上,无数蓝紫色的星光从石碑间涌入暮夜,天际之中,旋有一道涡流,星光汇入其间,转过一圈后又从裂作光点如雨般散落。

一切都在无声之间,宏大、悲怆、辽远,唯独没有寂寥。

林斐然望着眼前一切,只觉神台清明,通体舒畅,好半晌才从这般震慑心神的景象中回神。

“朽木碑林?”如霰的声音中带些罕见的惊奇。

林斐然一边前行,一边问道:“什么是朽木碑林?”

如霰开口解释。

“昔年人族圣者坐化,心无挂碍者便可全然消散,化归天地,供养万物,但心若有憾,便会残留一抹圣魂存于洞天福地,以保魂灵不灭,那处福地便是如今的朝圣谷。

传闻中,若留有一抹圣魂,未能全然消散,那么他们的肉身也无法尽消,然而此身无界,便只得留存于一处奇迹,还未逝去的圣者称其为朽木碑林。

因是圣人容身之处,故而,朽木碑林又叫作小圣贤地,鲜有人知,没想到竟在道和宫内。”

“原是如此。”

林斐然有些惊讶,她只是想来夺一夺那铁契丹书,却没想到此处竟是如此庄严之地。

这么重要的地方,书中自然有所提及,但并未写明是朽木碑林,只说此处是剑境之后,碑下埋的都是先辈尸骨。

书中,男主卫常在误入此地,撞出机缘,唤醒了师祖圣灵,可惜他并非有缘之人,但到底念及师门情分,师祖在与他畅谈之后,赠了他一本经书,名为仙真人经。

传闻,这本经书是师祖大成之作,记有无上功法,得之上可遨游寰宇,下可化身微尘,拥有掌握天地之力,是世间至宝。

可惜原书是一本不算长的甜宠文,书中并未对此经书多作详解,只道卫常在取得经书,震惊众人后,下文便再未提及。

林斐然对这仙真人经并不感兴趣,她此次前来,更多的是为那铁契丹书。

思及此,她暗吸口气,抬步踏上石阶,忽然间灵风乍起,同一阶梯的石碑缓缓亮了起来,一连串字文显现碑上。

她立即连退三步,下了石梯,虔诚地对着这一片碑林拜了三下:“晚辈林斐然,误入贵宝地,只是来试一试那铁契丹书,绝无冒犯之意!”

“……”如霰忍不住笑了一声,“方才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其实是怕鬼么?肉身无神,哪能知道这些,不过剩下一点躯壳而已,加起来也就一捧大小,就算破土而出也顶多算个爬宠。”

爬……

沉默片刻,林斐然立即又拜了三下:“不管诸位听没听见,我替他道个歉!”

如霰长长叹口气。

行过礼,林斐然心中终于生出一点朴素的安心感,她再次踏上石阶,石碑依旧缓缓亮起,她俯身看向最近的一块,其上幽蓝的星光尽显,亮起一句极为熟悉的话语。

风雪压船一舟苦,断楫不渡伤心人。

这是陈不弃于剑谱上记下的一句话,林斐然当年修习他的风雪剑意时便极有体会,没想到……

“他竟成圣了?”如霰语调微扬,话中又是一番感叹之意。

林斐然奇道:“你又知道了?”

他怎么什么都能凑上一嘴?

“当然,本尊少年时曾在人界游历,见过他三面,虽算不得友人,但到底还算相识……奇了,他都被烧成灰了,竟还有一份肉身留在此地?难道是焚烧之时成的圣?”

如霰不由思索起来。

林斐然视线划过石碑,又继续往上走去,更觉神奇:“书中只记载风雪剑抱憾而终,既未说他成圣,也没有载入尸骨一事,你又知道他被烧成灰了?”

“自是本尊亲手烧的,不然怎么知道他的身后事。”如霰咬字清晰,语气理所当然。

林斐然心情顿时复杂起来:“……你杀了他?”

“无冤无仇,何必相杀,不如说是我帮了他。”

如霰扬声道:“收藏天下至宝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还记得我房中那颗鹌鹑蛋大小的珠子吗,莹润剔透,黑得五彩斑斓,那其实不是海珠,而是用他的身骨烧出的舍利,是我相帮的报酬。

对了,他和你一样,也是天生剑骨,要不要猜一猜,你的灵骨烧出来会是什么颜色。”

林斐然脚步一顿:“我没什么功德,烧不出舍利,只会是一捧灰。”

如霰闻言只是轻笑,不置一词。

这片碑林广阔,每步上一阶,同列的石碑便会缓缓亮起,此地无风无浪,没有妖兽,没有恶人,有的只是山间清风,游离灵光。

石梯之间生有晶蓝色的蒲公英,摇曳间篷羽飞起,被灵风刮向高处。

阶梯尽头,是一处极为渺远辽阔的道场,道场左侧立有一座编钟,高立三层,以彩绘梁木架起,厚重古朴。

走近看,梁上彩绘的既不是飞龙鸣凤,也不是走兽祥瑞,而是极为普通一幅人生百命图,出生、长大、经事、或悲或喜,最后俱都朝天伸出一手,溘然长逝。

垂挂的编钟也刻有异纹,细细观察,大多是无面之人,或是高官、或是乞丐、或是老农、或是平头百姓,其间除凡人之外,还有修罗恶鬼,燃灯菩萨以及腾云道仙。

这是众生之相。

林斐然直起身,四下看去,除了滚落在地的晶蓝蒲公英外,便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