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3页)
众人不由得偷偷打量起林斐然来,暗自揣度此人身份。
小童仿佛遇到什么棘手之事,抓耳挠腮,颇为苦恼。
既然二人结契,按理,这个妖族便与眼前的少女共享一缕气息,有她一道印记,也算不得纯然的妖族人,可是……师父没教过这般情形。
他探头望向里间,人不算少,索性道:“你们先待号罢,待师父看过后再行定夺。”
小童塞给二人一块号牌,又提剑放出,长剑嗡鸣数声后才温吞地悬回檐下,随风而动。
等待之际,不时有人看过此处,眼神奇异,低声密语,如同蜂鸣般扰人。
如霰睨过众人,心下其实也见怪不怪了,毕竟这样的事当年在人界游历时没少发生,但他仍旧不喜,也向来不会委屈自己。
正当他思量如何动手时,只听一声轻响,眼前微暗,一把天青色的纸伞便撑到头顶,完全遮蔽了恼人的目光。
他垂目看去,青伞半遮,只得窥见林斐然微抿的唇与线条流利的下颌,她将伞搭到他肩上,一言未发,兀自探头研究起别人手中领到的卷轴。
“……”
视线定了几息后,他扶上伞骨,指尖轻压,于是那绘有山水墨画的伞沿便微微翘起,缓缓露出她的侧颜。
专注,认真,目不转睛。
她钻研之时是这副神情,又不由得叫人想起,她凝神看人时,也是这副神情。
……
林斐然望着往来之人手中的卷轴,约莫半臂长,云锦作底,展开便见最右侧题名《月令花神谱》,其间绘有三行四列的锦花,栩栩如生,却有些黯淡。
《群芳谱》是由先人编纂的奇书,囊括天下花卉草药,共计八十一卷,只是传承途中遗失数部,如今余下的只是残卷。
其间有一篇极为特殊,只有十二种花,名曰《月令花神》,寓意一年十二月便由此花神司掌轮转,经年不绝。
梅、杏、桃、牡丹、丹若、清荷、香兰、黄桂、菊华、芙蓉、山茶、金银台。
林斐然一一看过,又想起那领路弟子所言,一时摸不透这谱图何意。
原书中的飞花会不过是另一类比试大会,诸位参赛的弟子斗法斗武,败者离场,胜者入下一轮考核,直至选出够资格入朝圣谷的弟子,同时,飞花会的胜者可自愿参与朝圣大典,夺取前十,获得入剑山寻灵剑的机会。
她先前知晓飞花会有所改变,却并未有太多实感,如今真切看到这份谱图,才惊觉变化之大。
为何飞花会与原书如此不同?
揣摩思索之际,又听得小童敲钟喊道:“三六九号。”
林斐然回过神,转头如霰看去,忽见伞面微动,他的面容蓦然隐于后方,她并未多想,只伸手到伞下晃了晃:“白翡,到我们了。”
“……嗯。”他应声开口,十分自然地将伞收入自己的芥子袋中,“走了。”
林斐然面色疑惑,但终究没问什么,毕竟只是一把普通的伞,现下最紧要的是他能否参与飞花会,于是她握紧号牌,与他一道踏入飞阁。
阁内门窗大开,艳阳普照,并无多少杂物,只有一方桌案、一把靠椅与一面书柜,便衬得此处敞亮开阔,书墨散香,桌上又斜插几只暑荷,更添妙趣。
桌后坐着一个青年人,披着大氅,苍白清瘦,眉目俊秀而冷淡,神色恹恹,他抬头看向二人,视线打量过后问道:“便是你二人结了契?”
林斐然点头:“是。”
青年提起刻刀,抽出块一指长的玉片,言简意赅道:“你的名姓,结契证物。”
这般没头没脑的问法没有难住林斐然,她立即反应过来,答道:“我叫文然,我二人有一对太极阴阳鱼可以佐证结契一事。”
言罢,她唤出阴阳鱼。
青年抬眸细细看过,确认是阴阳鱼无异后,便于玉片上篆刻,沙沙声响后,他咋舌一声,抬头看去:“文然是假名,刻不上,我要真名。”
林斐然有些讶异,青年显然曲解了她的神情,蹙眉解释道:“这块玉片上有圣灵之力,故而无法作假,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届时它会作为悬签挂于你的卷轴之上,寻常不可得见,若不想暴露于人,好好掩藏便是。
对了,到此只为领身份牌与卷轴,拿了便走,多余的问题不必发问,我知之不多。”
顿了片刻,他又道:“名字。”
林斐然无奈之下说了自己的名姓,青年闻言一顿,刻刀微放,这才抬头好好打量她,少顷,低头在玉片上一笔一划刻下。
他忽然道:“我叫李珏。”
林斐然不解其意,但还是想起了李珏是谁,便寒暄道:“原来是寒山君,久闻大名。”
他并未接话,直至手中玉片刻好,才抬起眉眼,一字一句道:“我也是,久闻大名。”
他将玉片以红绳悬系在卷轴之下,以作悬签,示意她上前来拿,随后视线又转至如霰身上,语出惊人:“原来你还收了一个契奴。”
林斐然拿牌的手微顿,不敢转头看如霰的神情,以役妖敕令的名头,没人会想到他才是名义上的契主。
“如今结契平等,已无主奴之分,寒山君慎言。”
李珏转眼看向她,无意义地笑了一声,言辞犀利:“倒是会钻空子,你是人族,能拿牌令,他作为你的契奴,即便没有符令,也可以附庸之身分得一杯羹……”
话音未落,林斐然已执起桌上清荷,以茎作刃,直刺而去,李珏立即抬手化解,一个呼吸间,两人已来往数招,最终茎上凝冰,悬停于李珏面上,寒气大袭,叫他打了个寒颤。
他瞥了一眼:“手上功夫真是不得了。”
林斐然收回手,眉宇间确有薄怒:“结契并无主奴之分,他是我的友人,并非奴仆,也非附庸,以后若再见,还望寒山君谨记。”
言罢,她拿上卷轴离开,如霰竟全程一语未发,只微扬眉梢,跟在她身后出了阁门。
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这种感觉十分妙趣,好似灵力膨胀,忽而充盈全身,叫人筋脉发麻难耐,下一刻却又抽去,徒留一阵酸胀的空茫,一张一弛间,实在难以言喻。
两人纵身跃下之时,他还在看她,但林斐然只顾着观察手中卷轴,抚过其上黯淡的花纹,不知在思索什么,全然不知他的视线。
忽然间,有人叫嚷着放榜了,便熙熙攘攘朝城墙下挤去,神色疯狂,林斐然被撞得后退数步,还未动身,便被人伸手一带,将她拉至人潮之外。
动手的人正是如霰,拉出林斐然后,他放开手,蹙眉看向被许多人蹭过的外袍,随即毫不犹疑地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