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3页)

卫常在点头:“自然,不过,你再不回信,他大抵就不同意了。”

他晃了晃指间的纸狐狸。

秋瞳接过,其中一张燃起,里面传来父王的怒吼:“死道士,你把我女儿偷偷带去哪了?是不是想私奔,我不准!”

又一张燃起:“秋瞳是我的宝贝,你若是将她带去乾道,岂不是让她受苦,真真是竖子!我这就叫她哥哥去将你拿下!”

似是十分生气,青平王的声音如夏日闷雷,越滚越大,最后几乎是怒吼。

卫常在微微叹气:“你兄长一来,岂不是要与我一决高下,回去罢?”

听到熟悉的声音,秋瞳眼眶再度漫上湿意,她再也禁不住,开口问道:“卫常在,你当真喜欢我吗?从何时开始的?”

想到如今这个卫常在的寒凉,她竟开始怀疑起来。

卫常在一怔,移开视线,唇角却微微扬起:“若是不喜欢你,我来妖族做什么?至于第二个问题,说过很多次你都记不住,我便不说了。”

秋瞳靠在他的肩上,有些忧愁:“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你,好像对我只是敷衍,随时会离去。”

她说的并不是眼前这人。

卫常在拂开她额角发丝,疑道:“离开你,我又要去哪?秋瞳,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归处。”

秋瞳愤愤不平:“可是我们初见时,你总是冷冰冰的!若是再见你一次,我都不想理你!”

卫常在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我那时一心修道,对谁都是这般,况且,起初我与你并不相熟……秋瞳,其实第一次见你时,我便有些喜欢了,若是再见我一次,不如多给我些机会?

你知道的,我只是有些笨拙。”

秋瞳的心早就软在他的怀里,嘴上却不大服气,话语间也终于带上熟悉的肆意:“那我就再给你一些机会,你要快些喜欢上我!”

卫常在揽着她的肩,道:“好,秋瞳。”

她又道:“卫常在,我好累,为何人要面对这么多杂乱之事,整日游山玩水不好么?”

卫常在眼神温和,抚了抚她的长发:“当然可以,我们不是说好婚事了结,便四处游历吗?至于其他烦扰之事,都交给我。”

梦中怀抱温热,四下是浅草香,两人说着话,秋瞳的心绪就这般平和下来。

咚——

嗡然一声钟鸣震过,将秋瞳从杏色的梦中拽出,她推开满身花瓣,望向窗外无边夜色,幽幽叹气。

她想,该给卫常在一些机会,他也说过,此行会保护她,现下应当出去寻他了,毕竟他还受着伤……

他还受着伤!

秋瞳心下一紧,拍拍自己的头,暗中苦恼自己竟忘了此事,便匆匆穿鞋,推门而出。

甫一出门,便撞进一个冰冷寒凉的怀中,抬手之时,仿佛触到一块她无法融化的坚冰,那般冷意,令她也颤了一下。

两人相触,身前之人立即退后半步,秋瞳微怔,抬眼看去,却见卫常在正低眉看着自己,褐色梅枝簪挽半边,余下墨发丝丝缕缕披下,混上衣袍间的血痕,竟像个艳鬼。

她心内一突,手渐渐收回,问道:“你的伤如何?取到药了吗?”

卫常在颔首,抬起掌中的瓷瓶给她看过:“她说,此药上佳,敷过一次便有好转。”

闻言,拿起的芥子袋又被轻轻放下,秋瞳笑道:“那就好,你先用药,我们随后再去寻花。”

卫常在点头,随即便向房内走去,并未与她多言半句。

好似从云巅坠落,方才在梦中被安抚好的情绪,又渐渐涌了上来,但秋瞳并未放弃,她想,卫常在只是有些笨拙,她应当再缓一缓,他们还不熟识。

咚——

第二声钟鸣响起,卫常在从窗内眺望而去,不知何时起,城内已有几处街市亮起灯火,渐渐有了人声,寂静的夜忽然热闹起来。

卫常在回身脱去衣袍,对镜望向周身伤痕,其实除了那四十六处伤痕外,还有不少已经愈合的细小剑伤,这些都是与林斐然对剑时,留下的道道证明。

每被划开一处,她都会惊讶而愧疚地走近,口中说着抱歉,随后取出伤药,为他疗伤。

留下的每一处剑痕,都被她轻轻吹过。

说他阴暗也好,不纯也罢,他不想抹去,是以这些伤便留了下来,以作纪念。

他过往埋下不少秘宝,有的留在了身上,而更多的,留在了那间常住的侧房内,日日相伴。

不过这些伤痕到底不是出自她手,不足以留念,他便取出伤药,避开剑痕,缓缓涂抹起来——用的自然不是如霰那瓶灵药。

那瓶药早被他弃如敝履般扔到桌上,不知滚落何处。

一切事毕后,他举起明珠,望着镜中的自己,墨色长发披散,却不掩容色清冷,眉目冷淡,于是又莫名想到林斐然与如霰。

他垂眼自妆奁中取出另一枝梅簪,这枝更为绯艳孤直。

他抬手,神色认真地用梅枝半挽墨发,于是额角细碎发丝垂下,落上眼睫,洒出一片碎光。

——并不丑陋。

他抿唇对镜颔首,如此想道。

咚——

第三声钟鸣响彻,春城外响起圣人之言。

“第二夜,启。”

忽而,一道巨大的黑影自窗边越过,卫常在一顿,起身推开轩窗,便见数十位圣灵在春城内游荡,形容巨大,颇为骇人。

他仰头望着,忽而想到什么,回身走到桌边,自芥子袋中取出许多只信鸟,又照着最为特殊的那只绘下信印,不过片刻,数十只能与林斐然通信的纸鸟就此绘成。

他执起一张,思索几息,这才开口说了一句。

载着话语的信鸟振翅而出,直至消失于夜色中,他才提起潋滟,叫上秋瞳,二人一道向灯火处走去。

……

笃笃几声响,有什么在敲响柜门。

时至此时,月桂逸出的日光已散,柜内只余一颗明珠照明,但如霰仍在闭目休憩,那双卸力的腿便靠在林斐然身上,阻了她的去路。

林斐然闻声睁眼,刚抬手将柜门推开一道缝隙,便有一只纸鸟挤入其间。

它向她飞去,甫一触及,便听得卫常在的声音从中传来。

“文道友,第二夜启,圣灵出,你见到了吗?”

林斐然:“……”

一张信印,就说这些吗?

她无言之时,又有一只手探来,他挟过信鸟,双指微动,柜内霎时亮起一抹灼热的火光,将将飞到的信鸟就这般化为乌有。

如霰看她一眼,竟未提及信鸟一事,起身走出衣柜,一抬手,那些零落散下,有些焦黄卷边的桂花便都飞入他的芥子袋中。

林斐然微怔,却见他行至窗边,望向城中灯火,回身向她道:“走罢,且看看是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