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4页)

不过他绝不委屈自己,想要的得不到就抢,抢不到就杀——”

林斐然脊背一寒,不禁轻咳一声,止住他的话头:“前辈,他看过来了!”

老翁讪讪收声,随即又想起什么,挺直腰板道:“我是圣灵,我的道法他岂能勘破,不必害怕,老朽这是教你识人。

蓝衣那位,衣襟规整,领口紧封,端的是清冷高洁,不容侵犯,但你细细看去,腰封处勒得极紧,却又随意扣合,一解便开,说明他心下其实根本不在意。

还有他的双眼,分明是凤清之目,却又叫眼睫勾下,冷然薄唇,却又有舔舐的微痕,说明他习惯这般看人,习惯暗自舔唇,内里风。骚,毫无规矩,是个十分缠人、拧巴。

叫他缠上,此生大抵是甩不开了。”

“竟是如此?”

林斐然有些讶异,她不由得与老翁一同看去,目露探究,卫常在微微侧目看来一瞬,又兀自转回目光。

“你看,他面上不显,却挺腰坐直,分明是故意。”老翁咋舌出声。

林斐然看向秋瞳,彻底被引出好奇之心:“前辈,那她呢?”

老翁转头看去,摸摸下颌:“这姑娘面色单纯,眸底清澈,看来很受家里人疼爱,性情没有大问题,不过也容易偏执。”

老翁回头看她:“你呢?你不想知道自己看起来如何?”

林斐然也有些好奇:“我看起来如何?”

老翁嘿然一笑:“不告诉你!”

林斐然:“……”

难怪和师祖玩得好。

说了好一番话,老翁心情大好,却又有些疲累,便在一旁休憩感慨,林斐然也开始思索自己想要什么。

她缓缓闭上双目,在潺潺溪水中吐出一口浊气。

忽而间,万籁俱寂,她再睁眼时仿佛自己化作鱼钩,在溪底随水漂流,偶尔在坛上敲敲打打,却总挂不上一枚弯钩。

这一路走来,疑窦丛生,事事成迷,她有太多想要知道的事,也有太多的不明白。

护身玉佩之事,道童之事,母亲之事,记忆之事,铁契丹书之事,剑山之事……桩桩件件浮现眼前,叫她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但兜兜转转,敲敲打打,她终于还是停在一方静坛前。

想得越久,便越发念头通达,萦绕在心的始终只有一事,母亲之死到底真相如何?

一时间,静坛微动,咣当作响,林斐然在这搅乱的溪水中骤然回神。

老翁望着水面大笑,咚然一声,一个硕大的酒坛挂上她的鱼钩,重量之沉,竟压得鱼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似是要将她也拖入水中。

林斐然立即站起身,肩上纸伞翻倒,她便在晴雨中与这酒坛角力起来,余下几人抬眼看来,面色微动。

溪中那方酒坛还在涨大,起初只是铜盆一般,还算能动,但随着她用力拉扯,竟大如顶缸,不出水面,反倒渐渐下沉,甚至还有涨大之势。

林斐然已然被拉入溪边,面上挂着雨珠,清水浸湿鞋面,足下碎石被踏出闷响,她仍未放手。

如霰神色不动,却已站起身,卫常在同样前行一步,眉头微蹙。

老翁一一看过,哈哈大笑,意味深长道:“有些事,不是你现在能拉起的。若拉扯不来,不如换个‘轻巧’问题。”

“不必帮手!”

林斐然并未放弃,她止住如霰等人,兀自抽出弟子剑,旋身一转,密密水花四散,寒凉的剑光一闪而过,深深插入溪石地。

她弓步在侧,一手执剑,一手握杆,如力挽强弓般,生生止住了酒坛下沉之势。

咕噜声响,顶缸般大小的酒坛再度涨开,宽如巨石,重若千斤,林斐然抿唇不言,仍旧施力,脖颈上青筋骤起,臂上肌肉紧绷,深插的剑嗡鸣不断,直至喀啦一声——

长剑在溪石地中划出一道长痕,她被缓缓拖入桃溪深处。

溪水漫过足踝、膝弯、大腿,直至淹没腰肢时,她才不甘松口,只在心中道:“我想知道,母亲是否病重而亡?”

砰然一声,大如屋脊的酒坛炸裂缩小,林斐然一时卸力不及,仰倒水中,浇了个透心凉。

她没有犹豫,立即抹脸起身,急急拉回钓竿上的酒坛,拍开泥封,却发现坛中无酒也无水,只有一张规整的字条。

——否

纵然心中已有猜测,但林斐然还是怔然在地,她紧紧看着这个“否”字,片刻后,字条散作桃花,随水而去。

她默然片刻,湿漉漉走到老翁身旁坐下,像只落水小兽,眸光微动,神情是遮掩过的平静。

他笑过一声,挥了挥手,于是她滴水的衣衫褪干,头顶乌云散去,独独给她留出半片晴朗。

秋瞳看过她,神色微动间,又回头望向手中钓竿。

毫无疑问,这位老翁必定是圣人,而她入春城的目的之一便是得胜后见圣人,问出青平王真身一事,如今良机在前,她不能放过。

父亲是否如母亲所言,被人替换。

心中念着想要得到的答案,手中钓竿也上下浮游起来,她慌忙探头看去,溪底浮潜的酒坛倒不像林斐然拉起的那般骇人,却也有木桶大小。

她抿唇不言,用力将酒坛拉出,急急拨开泥封,里面也只有一张字条,她探手取出时,额上不由得沁出些薄汗,纸张缓缓展开,竟两面都写有字。

一面写着“是”,一面写着“否”。

秋瞳看得疑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信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字迹,一时疑窦再起,她正想要甩竿再问时,原本韧性十足的钓竿竟然断裂。

老翁朗声笑开:“一事不再问。”

林斐然与秋瞳一前一后起竿,虽有意外发生,但并不算慢,卫常在与如霰却迟迟没有动静,两人仿佛入定一般,好似真的在临溪垂钓。

过了许久,久到林斐然神思收回,理好心绪,他们仍旧毫无动静。

老翁笑了几声,又凑到林斐然耳边嘀咕起来:“你看白衣那人,看似专注,实则眸光空茫,他没有最想要的东西,所以什么也钓不起来,真是奇了;

还有那个蓝衣雪人,眸光繁杂,唇色微抿,太拧巴的人就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明白。”

他朗声道:“钓酒坛比你们先前斩妖兽简单,钓不起来,那就一直留在这陪着老朽罢。”

话音落,如霰手中钓竿微动,他右手扬起,一个双拳大小的酒坛便轻巧跃出水面,扑通一声后落入他手中。

他拆开泥封,向里看了一眼,双眼微弯,略显矜傲地看过桃溪,启唇点评道:“还算有品。”

不过他并未将坛中之物取出,谁也不知是物件还是字条。

另一处,卫常在也终于睁开眼,他钓起的是一个更为窄小的酒坛,几乎只有一拳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