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第2/3页)

李长风也已做好准备,同林斐然一道向密教而去,途中顺便向他解释密教在金陵渡的由来。

“我当初还在参星域时,曾听师兄……曾听丁仪说过,金陵渡并不是密教的发源地。

那位道主与圣女,最早的记录,是出现在东海之畔的地方志中。

彼时正值两界大战,他们在那里做了不少善事,声名远扬,引来不少追随的人,与佛释一道传教不同,他们的教众,总是保有一种痴狂的忠诚,数年时间,道观便分布各州。”

林斐然顶着一张垂眉耷眼的面孔,双眼倒是十分有神:“那为何会搬来金陵渡?”

“不是搬来,这里原本就有他们的分观。”李长风回忆道,“在此之前,那位道主和圣女在哪里,哪里就是主殿。后来人皇即位之年,他们在金陵渡落脚,从此没再离开,这里也就成了主殿。”

林斐然眉头微蹙:“是被我杀掉的那位人皇?”

李长风点头:“没错,同样也是他推崇密教,这才放任他们成长至今。”

林斐然心中更加疑惑。

按时间倒推,道主和圣女于两界大战时便已经出现,那么就早于申屠陆夺舍,再加上后面向他提供轮转珠——

既然前几位人皇都是同一人,双方又捆绑得如此紧密,为何非要在申屠陆即位之时定于金陵渡?

金陵渡又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林斐然无法推断出其中的真相,但就她目前所知,她很难不将背后缘由与母亲联系起来。

母亲当初被密教截杀,意味着双方渊源极深,那她与密教又是什么关系?

时至今日,林斐然心中不得不浮现一个猜想,或许——她当初就是密教的一份子?

虽然无法盖棺定论,但这个念头一旦浮起,便不好轻易按下。

可她心中却又隐隐觉得不对,这样的推论,总有那么一些地方不甚合理。

正是神思飞扬之时,只听得李长风轻声道:“到了,你看——”

密教并不在城中,而是位于金陵渡西北的某一处。

林斐然半蹲在枝头,闻言收回思绪,抬眼看去,沉静的双眸骤然被一片火光点亮,她微微睁大双目,怔然看向眼前之景,诧异又震撼。

只见葱郁的密林围拢四周,丝毫不见秋日颓败之色,中央是一片极为广阔的滩涂镜湖,其中有丛莲生发,荷叶蔓蔓,而那沉积而下的淤泥竟如白沙一般,皎洁晶莹,在夜色中闪着细碎的泓光。

滩涂之上,漂浮着数不尽的河灯,点点相连,几乎要燃成一片水上火,足以照明这方天地。

滩涂四周,又有许多百姓褪去鞋袜,双手结着统一的道印,或是跪坐在地、诚心祈福,或是走入水中,将手中的莲灯推向湖心。

这里实在太过奇怪,说是滩涂,泥沙沉底,却有流水潺潺,足以淹没足踝,说是镜湖,足以映照天地之色,却又并无深浅之分,放眼望去,不论何处都只能淹没至足踝。

推着莲灯的百姓缓缓走到湖心,神色虔诚,三步一结印,五步一俯身,直至莲灯碰撞上湖中心的那座高楼时,才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下。

湖心之中,倒映着一座极高的纯白道观,上方只挂有一块空白的匾额,楼前阶梯极高,即便是此时,仍有不少身着云纹袍的修士在其中匆匆来回。

若不是知道这是密教,她几乎都要错认为是哪处朝圣地。

林斐然哑声片刻,才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祈愿。”

李长风显然早就看过,但眼中仍不免震撼。

“你见过凡人求神拜佛吗?就像他们此时一样,先点上一盏灯,将心愿诉诸灯中,再让水流将灯带往湖中,祈求神明应承。”

林斐然眉头渐渐拧紧,她道:“这世上没有神。”

她的视线快速掠过湖边众人,心中正盘算着密教动机,忽然间,视线一顿,缓缓定在某一处。

李长风还想同她解释,但话未出口,林斐然便已经足生奔雷,如一道流光般纵身落于湖边偏僻一隅,他无奈一叹,只好随行而去。

林斐然翻身落下,足够轻盈悄然,没有惊动周围任何一人,只除了这个面露惶然的女妇。

她认得这人。

从码头下来时,这女妇被人挤撞趔趄,差点跌倒时,她还扶了一手。

“你做什么!不准抢走我的孩子!”

瘦削的女人双眼怒睁,几乎是拼尽全力从林斐然手中抱回那个襁褓,又小心翻开查看,孩子面色已有些青紫,但多少还留有一息呼吸。

见孩子无恙,她长长松了口气。

林斐然收回手,只道:“这孩子纵然时日无多,却也罪不至此,既然这么在乎他,何不选一个没有痛苦的法子,为何要将他淹死?”

她正是看到这女妇要将襁褓幼婴浸入水中,这才出手拦下。

此时李长风已然赶到,闻言也是眉头微蹙,看向这女妇,但他很快又明白什么,缓缓收回目光,静默不语。

女妇仍旧戒备看向林斐然,比先前在船上所见,她原本枯槁的面色竟也有了几分血色,她紧紧抱着襁褓,怒道。

“什么死不死的,少说不吉利的话,我跋涉来此,就是要为我的孩子求一条生路!

道主有示,只要将他浸入水中一刻钟,这未病便能不药而愈,你少多管闲事!”

林斐然余光瞥去,只见到莲灯上挂着一条的极为简单的字笺,其上的确如此写就,可这法子实在太过荒谬,她并不相信。

女妇不再管她,亦不敢错过时间,便抱着孩子远走几步,又回头看她几眼,随后虔诚跪下,将孩子浸入水中,双手立即拦在周围,以防再有人将他抱走。

襁褓入水的刹那间,白沙下陷,原本只有足踝深浅的湖水,已经足够将襁褓中的孩子淹没。

林斐然刚要动身,便被李长风按住,他抬了抬眼皮,目光复杂,只道:“且等一刻钟——”

她回头看去,被淹没的孩子并未哭喊,单薄的襁褓也渐渐散开,被水流冲走,露出孩童那泛着青紫的身子。

片刻后,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幼婴面上暗沉的颜色慢慢褪去,唇色由乌转红,干裂的细痕飞快合拢,细瘦弱小的身体也如吹气般缓缓丰盈起来,就连毛发都比之前茂密许多。

一刻钟的时间,幼婴睁开双目,唇红眼白,神色灵动,与寻常无异,片刻后,他开始嚎啕大哭。

女妇立即冲上去将他抱回,此时她双目红肿,已是泣不成声,口中不断地念着孩童幼名,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抱着孩子向中央叩首,溅起的水花洒落在林斐然手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