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林斐然的剑一如既往的迅疾而势重, 看到剑芒瞬间,刃光就已经落到眼前。

这人脚步微顿,堪堪侧身闪过, 皮肉虽无伤处,领口却已被割出一道长痕。

他当即将怀中的假人移到左侧, 后撤半步,抽出腰间软剑, 反手迎上。

于是那种冷然再度袭上林斐然。

只听叮然一声。

软剑如一条游曳的水蛇般紧紧衔住袭来的剑芒, 只对剑的这一瞬间,他浑身的冷意撤去,似是有些停顿, 但很快又四两拨开千斤一般, 将她的剑挡回。

没有受伤,他却也被这力道击退数步, 踏回隐秘的阵法之中。

见一击未成。

林斐然没再犹豫,当即翻身后退, 右手并指, 周遭的白沙当即涌动起来, 顷刻间漫漫扬起,无声形成一处四方锁阵,将人困入其中。

他抬眸看去,隔着朦胧尘沙,见到那个执剑而立的玄色身影。

她仍旧穿着一身不起眼黑衣,面上半遮,手中长剑也十分普通,但眼里紧盯的专注却令人难以小觑。

“……”他垂眸扫过这道法阵,开口道, “阁下是?”

林斐然没有回答,她手中法印再变,尘沙换势,她的身影消失在阵外,但下一刻,后方便传来一点清冽的剑意。

他当即侧身闪过,这一招她几乎用了九成的剑势,即便是他,也不得不认真应对。

但他心中仍不免闪过一个疑问,为何要留那一分?

朦胧的白尘扬起,沙流如长索一般将一人困入其中,却诡异无声,雾影绰绰间,只能见到一点又一点的亮光在其中乍现,如同闪烁不定的隐星。

林斐然借着此时的困阵与遮掩,不停出手突袭,剑也越来越快。

她用的是道和宫的快剑。

这人剑势柔和圆融,极其擅长借力打力,快剑更能破势。

但用此剑法的缘由不止于此。

她也说不清,或者是不想说清,但此时此刻,她就是用了这一招。

她的快剑,是蓟常英一手教出。

纵然此时已是青出于蓝,但对剑时的手感是不会陌生的。

但不论对剑多久,两人之间的剑势仍旧没有交错的地方,仍旧一快一软,渐渐的,其中一方已然落了下风。

又是叮然一声响,金澜剑反手折下,将那人的软剑断作两截!

那人被击退两步,手中揽着的假人撞得笃笃作响,他抬手扶稳,随后望向对方。

片刻后,他举起其中一只手,竟是投降。

他问道:“累了,认输了。阁下来势汹汹,是想要做什么呢?”

林斐然心中疑惑更甚。

用剑之人,即便剑势再不相同,但招式莫过于劈斩刺挑四式,只要斗剑,就一定会有交汇的某一点。

除非,对方也在有意隐藏。

她面上不显,只是看着对面,闪身退回阵外,手势再变,地上阵纹纵横交错,已从方才的罗网变作棋盘,他正好落在天元之位。

此时才算真正的阵成!

霎时间,这人身影一滞,双手无力垂下,就连臂间的假人也卸力掉落。

但并未完全坠地。

他用余下的一点力勾住了她的后领,让她不至于跌落白沙中。

林斐然此时正全神贯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全然忘了那正是肖似自己的偶人。

这人至少高她一个大境界,在将他完全制住之前,她不会分散注意。

此时这个法阵除了将他困住之外,落于天元位,还能断去他的灵力。

于是她终于开口:“我要做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来杀我?在下好像没有惹过姑娘,罪不至死啊。”

如此说着,她却踏入阵中,长靴碾着白沙,发出簌簌声响,终于不再像先前那般寂静。

她一步步上前,与这人有一臂之遥时,没有出剑,而是伸手覆上他的面具,以一种难言的力道掀开。

面具之后,是一张更完美的面具。

“……”林斐然这样的正经人,也罕见地露出一种无语的神情。

“你再试试?”他忽然开口。

试试就试试。

笑面、悲容、怒颜、苦相,一张接着一张,林斐然连掀了五次,终于在揭开最后一张面具时,露出了他的真容。

那是一张极其平滑,没有五官的面孔,甚至连之前隐隐约约见到的双目都没了踪影,只有还算茂密的乌发长在头顶。

“唉。”这人忽然长叹,也不知是从哪发出的声音。

“我从小就长这个模样,眼耳口鼻都没有,这才戴了面具,免得将人吓到,阁下非要看,我也没有办法。”

林斐然眉头微蹙,甚至抬手在他面上摸了几把,的确毫无痕迹。

但她并没有听信这人的诉苦,而是思索片刻,出声问道:“你不是人族?”

这人倒吸口气,连连称赞:“姑娘好聪慧,寻常人都只觉得我可怜,只有你会想到,这不是人族能有的。”

林斐然对妖族并不十分熟悉,所以没能立即想出是哪一个部族,但也不重要了。

再怎么怀疑,蓟常英也不会是妖族。

她下意识松了口气。

但视线又缓缓在这张一览无余的面上描摹起来。

他们眼下虽然已经推出火种的位置,但经历过方才那处无间地,她不免猜测,火种一定有更为隐秘的隐藏方式,而她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找出。

眼有恰好有一个知情人,怎么能不问一问?

随后,她从芥子袋中取出一枚药丸,原本想要给他服下,不找不到入口处,停顿片刻,又取出一瓶药液,倾倒在他腕上。

做完这一切,剑便搭上他的侧颈。

“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告诉我,主殿藏有什么值钱的宝贝?”

这人不急不缓坐下,捡起一旁的面具,拍了拍遮在面上,这才抬头看来:“原来是来盗宝的。

像你这样的,以前不是没有。

阁下不如直说,你想要什么,说不定你一问,我就害怕得说了。”

林斐然却不答话:“我当然是什么都想要,但你们这个主殿透着一股子怪异,宝贝都藏得深,可不容易找。”

“好歹是密教……”

话还未说完,金澜剑便靠近一寸,在他颈侧压出一道血痕,艳色流出,染红剑刃。

林斐然垂目看他:“我不是来同你寒暄的。给你下的毒世间仅有,除了我这里的解药,我敢保证,你找谁都解不了。

我问你答。

东处三层第七间、五层第六间、西边六层第一间、七层第三间、东南处三层第二间、六层第一间、七层第三间,还有……”

林斐然一口气说了十几个房间,几乎都是她在布阵时翻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