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第2/3页)

“那位孤立所有人的小姑娘是谁?”

辜不悔到底是凡人,隔着这样的距离只能看到一点轮廓,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他一眼就看到那位穿着黑衣的修士,长身玉立,发丝吹散在风中,像个小姑娘。

林斐然一顿:“那不是小姑娘,是道和宫的弟子,卫常在。”

她又继续道:“既然有他在,说明张春和肯定也在此处,我猜这里是密教的落脚点,窗里还有丁仪的侧脸,看起来倒像是三方会谈。”

辜不悔恍然,出声解释:“原来是他们,密教半月前到了这里,许是早就向道和宫去了信,那位张首座前两日刚脱身就入了宫,他们像是在争论什么,一直没出结果。”

林斐然蹲在檐角,闻言疑惑道:“脱身?”

辜不悔点头:“你不知道?那次峡谷一战,众多宗门都与密教相抗衡,唯独张春和站在密教一边,外界正传道和宫与密教勾连,太极仙宗连同一干宗门上门去了,也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听说,密教也与道和宫有不愉快,前日刚动过手,我在城内都见到战况了。

如今道和宫可谓左右不是人。”

林斐然心中更是纳罕,密教与张春和往来已经算得上密切,又能因为什么刀戈相向?

“那个人就是卫常在?”辜不悔指了指眼中那个小轮廓,继续咋舌,“难怪他在这里。听说这个小哑巴要做下山弟子,张春和不准,去哪都带着他。”

林斐然一顿,收回思绪:“哑巴?”

“你这几月做什么去了?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辜不悔凑近,小声道。

“乾道都在传,他几月前便失声,不会开口说话了。

不少人都猜测他在峡谷一战中碎了喉骨,这可真稀奇,修士又不是凡人,喉骨就算碎了也能长好,哪会失声,我估计,是受了什么刺激。”

林斐然目光微顿,再度看向那个独站一隅的身影,静看了片刻。

辜不悔不再闲聊八卦,转头看向西边:“如今只剩几处,但我估计看守的人不少,这个你拿着,咱们先去高处看看游守的修士,他们一离开,我们立即移送过去。”

林斐然手中被塞入薄片,两人翻到高处时,隐匿身形,她却摩挲着手中之物道:“你不想知道他们在商议什么吗?”

辜不悔看了那座灯火通明的殿宇一眼,低声道:“当然,不只是我,不少人都想知道。不过,你有把握潜进去?”

林斐然摇头,望向这块薄片,目光凛然:“不用潜进去,可以利用法阵,但是要靠近一些,改动几处阵纹。”

“当真?”

辜不悔没有考虑太久,沈期周遭必定守卫重重,他们这一趟主要是来探查,未必能将沈期带走,但若是能有机会探听到他们到底在争执什么,便不算白来。

他点头道:“可有需要我相助的地方?”

林斐然看向薄片,心中思忖半晌,回身将玉令并两块灵玉放回他手中。

“这是传音的玉令,不需灵力也能用,还有这两块灵玉交给你,届时我改动阵纹,你也要在东南角处的这处,一起将这两块灵玉摆成这个形状——”

她指了方向,又画出符文形式。

“两处灵力波动平衡,便不会惊扰他们。”

“好。你靠近的时候小心些。”

辜不悔并没有质疑她的提议,二人商议过后,便各自分别行动。

林斐然在心中算着距离,如一道无形的迅影在屋脊上闪过,随后翻身落到殿宇附近的某座偏房,取出手中的试阵石,静静等待几处游移的法阵交汇。

……

而在殿宇前的某处,卫常在原本正出神看向夜空,但在某一刻,他似有所感地转目看去,远处的屋脊上除了夜风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微顿,抚上心口的手垂下,心想自己又出现了那样的错觉,好像某一刻回首就能看见林斐然,但其实什么也没有。

距离峡谷之战已有多久,他全然记不清,只觉得每一日都是同样的漫长,漫长到近乎永恒。

自他醒来后,他似乎忘记了许多东西,忘记如何出声,忘记渴了需要喝水,忘记那些喜怒哀乐,他好像真的成了一个偶人,无知无觉、不悲不喜的偶人。

他甚至开始记不清同门的相貌,每个人在他眼中都长着同一张脸,他最清晰的记忆,便是那一道从她胸前穿过的箭光,银白、刺眼。

她从空中落下,又从水中而出,静静地、沉默地阖目,眼中所有光彩一同湮灭,她不再醒来。

回忆中的这一幕虽然清晰,却并不真实,一切都十分朦胧,朦胧到他回想起来,心中的那点隐痛都开始消弥。

他已经连痛楚都一并遗忘。

师尊说他已经破入逍遥境,无情之道将成,这一切都是预兆。

他想开口反驳,可出声时又什么都没有,最后连反驳的情绪都变得无踪。

寂寂天地,唯他一人,如何不逍遥。

不远处的伏音与阿澄说着什么,他们的境界并不如他,是以那些漫笑、打趣他的话一并涌入耳中,但就像掷入死水的石子,他心中生不起一点涟漪。

他只是想,何时能杀了毕笙。

他动过手,但败了十次。于是他也不再抗拒无情道,只要能继续修行,无情也好,有情也罢,只要能落下那一剑,从毕笙心口贯入。

那么,其他的一切便都不重要了。

他至少还记得恨。

师尊都知道,他说,等那一点恨意也消弥时,就是无情道大成之日,他说,他会助自己杀了毕笙。

他那时候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只是听说如霰在寻找复生之法,悄然将如霰需要的草药送去妖都。

他想,一人杀,一人救,双管齐下,她也会觉得开心的。

他如今的记忆越来越模糊,过往的记忆却开始清晰,他记得第一次见林斐然,她就蹲在墙下,淋在细雨中,用叶片托起几只蝼蚁。

恍惚间,他现在似乎也见到这样一道身影。

蹲在墙下,隐匿得极好,若不是他独自一人站在远处,或许都不会见到。

“……”

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缩,双瞳紧紧盯着那处,下一刻,他的身体便已经快过脑子,消失在原地。

远处的伏音瞥了一眼,忍不住道:“他又发什么疯?”

旁侧的密教修士道:“不知道,估计是又疯出什么幻觉了,他这几日不就这样吗,见到这个穿黑衣的要去看看,见到那个提剑的要拦住人家,一天消失八百次。”

阿澄却看着,忽然出声道:“圣女说,张春和想让他入密教,做九剑。”

伏音没有开口,伏霞却十分纳罕,借他的嘴连发三问:“这个老头又发什么疯?而且不是已经有一个裴瑜了吗?圣女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