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金秋九月,又是一年的重阳,不知不觉到程家已经一年了。
自从虞昼锦离开之后,虽然多了老太太那里一处要看病,反而事情不多。那计珍姐也是个极其公道的人,她虽然擅长小方脉科,但别的科目也能帮忙看看,和妙真二人对半分病人,轮着值夜,还轻松许多。
小桃提了一个甜瓜瓣的提盒,小喜抱着一匹银红素绫、一匹青线绢、一匹实地月白纱来。
那提盒里装的是几样重阳花糕,妙真让她们分了吃,自己把尺头放在衣柜里,如今带来的箱子已经装不下了,她正想让顾妈妈帮她寻一口旧箱子来,到时候再装进去。
“姑娘,我方才听说三奶奶请您去外面帮人看病?是不是真的?”小喜问道。
妙真点头:“是真的,这家人帮着管着程家的商铺土地,听三奶奶说每年要给她家两千两银子呢,还给置办一座大宅子住,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小桃笑道:“真是体面的很。”
“这也是人家靠自己挣得的体面,这世上虽说靠着祖荫余荫可以活的很自在的人,然而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到底还是能者居之。”妙真穿越过来之后,见到如她大伯那样起点很高,最后却那般下场的,也见过她家这样贫穷到如今的小富之家的。
总之,还是要靠自己。
说完话,妙真就开始从平机白布裁了些下来做主腰,这平机白布一匹四钱八分银,是从苏州带来的。
妙真外头的衣裳穿的朴素,内里穿的主腰和亵裤却换的勤,这些内里衣裳在外头买不了。多半还是两个丫头帮忙,她闲暇时也会做一些。
小桃径直去外面歇了,小喜则吃着点心,帮忙收拾些零碎。
不料顾妈妈带这个婆子来了,那婆子是一个倒夜香的,年纪六十岁上下,却血崩了。顾妈妈还同妙真道:“她这已经绝了经水的人,也不知怎地又复经了?”
妙真让她坐下,先不做定论,而是问这婆子:“你老人家何时绝的经?”
婆子道:“我四十九就绝经了,一直都没有来,也不知怎地,这次就有那血块出来头晕耳鸣的很。徐医女,人家都说你医术高明,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您别急,慢慢跟我说您的症状就是。”
妙真边问边答,听说她膝盖酸软,烦躁易怒,遂又看了看她的舌头,舌质红舌苔少,方才道:“我帮您把脉。”
在把脉的时候,那婆子就说她自己吃过香灰符水都没效,似乎想把这些都倾吐给妙真听。
妙真想着别说是古代了,就是现代好些女子都不敢去做妇科检查,她非常能够理解,把完脉之后,她就道:“你老人家的脉象细数,心火旺,这是肾阴虚之症。如今的熟药铺里应该有成方卖,你老去买固经丸和二至丸一起吃,如此是最快的。”
那婆子道:“府里吃药且不要钱……”
“是我的不是了,我这给您开方子。”妙真说罢写了药方,让她拿去。
有时候她也会犯这样的常识性错误,她的想法是成药可以快速服下,熬药还要等,毕竟府上人多。
但是很多人在意的是能不能免这个诊金药钱。
因她这个病严重些,妙真让小喜下去说一声,说这个药要先煎。
到了次日,三奶奶那边安排了车马,妙真便挈着药箱过去了,这家住的面阔五间的深宅,里面俨然就是一个小程府,接应她的是个颇为体面的管事娘子,正同妙真介绍道:“我们太太是有名的家里家外都来得的人,我们爷的生意,多半都是我们太太打理呢。”
“这么厉害啊。”妙真由衷赞叹。
即便是程家三奶奶,都是管着内务,是管不到前头去的。
听她这般说,那管事娘子越发夸的起劲:“可不是,南北各省这么多家铺子,就靠她了呢。”
原本她以为会见到一位看起来精明世故的女子,没想到这位覃夫人却是个冷美人,看起来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静静的躺在美人榻上,微微阖着双眼,只时不时传来咳嗽之声。
“太太,徐女医已然请来了。”管事娘子说完,垂手而立。
那位覃太太才睁开眼,她连忙要起身行礼,妙真却道:“您就这样躺着吧?不知您是什么症状,可否说来听听。”
覃太太原本也是个不爱应酬的人,但是她做生意又不得不常常那样虚虚实实,原本还以为也要寒暄一下,不想人家直入正题,她也松了一口气:“我有孕也三四个月了,不知怎地总是舌干口燥的,喉咙还疼,这倒也罢了,我多喝些水就好了。可是,时常这样不舒服的时候就会流血,跟平日来小日子的时候一样。”
“嗯,我明白了,那之前找大夫看过没有?”妙真问起。
覃太太点头:“找大夫看过,说是我火气太盛,又有一位大夫说我是风寒之症,可是吃了几幅药都不见好。”
妙真把完脉后,看着她道:“肺肾乃是母子之脏,肾水不足,肾火就容易妄动,火热就会伤害你肚子里的孩子。俗话说肺为肾之母,肺属金,肾属水,金能生水,只要滋补了肺,肺水充足就能滋养肾水出来,如此,你的病就好了。”
就这么短短几句话,妙真在一旁开了四剂润燥安胎汤。
覃家的下人忙不迭拿过去找药房拿药,妙真也旋即告辞了,说等两日再过来复诊。
这覃太太也没想到吃了两剂口干咽燥的症状消失了,等妙真过来时,她正伏案写些什么,又忙起身道:“徐医女,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的,本分之事。”不知怎么,刚从事这一行时,特别有热情,到现在就是赶紧把事情办完,回家平躺。
所以,妙真把完脉,让她继续吃八剂,一直到胎儿不安的症状消失了,就不必吃了。
覃太太看着妙真,她想那位徐姑娘肯定不知道自己心里多么感谢,她烦恼这么久,不舒服这么久的病症,人家竟然给她治好了,真的了不起。
可她一贯也不太擅言辞,遂让人准备了十六两银子,两匹锦绸,两双绒袜,两斤绢线,又有十条手巾,十条销金汗巾子。
又在家摆了一席,特地请她吃饭,得知妙真是苏州府人,只是被程家请来做供奉,她不由得道:“徐姑娘日后若是回去,这身医术可不能无用武之地,若是能够开一间医馆,那才是造福于人。”
“我倒是想的,只是您也知道,姑娘家出门总不方便,我的确能坐诊出诊,可是进药选药,可我一般不得出去,想想也就算了。”说实在的,要她完全交给下人去办,她还不放心,但自己也不能方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