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婚(下)
新房在楼下,楼下一共五间正房,正中一间为正堂,最上方摆着一方大红酸枝的长案,上面摆着香炉,香炉旁边放着螺钿的插屏,香案两边又有两个枣根高几,高几上摆着一盆红梅。
香案前方则有一张花梨的罗汉榻,罗汉榻上放着一张小几案,底下则雁翅似的放着六把玫瑰椅。
西边最边上的一间放衣柜箱笼,挨着的明间供着一轴何仙姑像,房里放着博古架,架子上放着精致的器具,还有琴桌、书柜、书桌,俨然就是一间书房。
至于自己住的东边两间,和正堂有一道隔扇门,最东边那间则是放着自己的描金紫檀拔步床,床边一边放着纱灯,床尾放着衣架、衣柜、箱笼,临窗放着一张翘头案,案上放着古铜花瓶。
东边两间中间放的是岁寒三友方形落地罩,这里挂着纱帘,帘外又放着梳妆台、八仙桌、绣凳、香几、贵妃榻、闷户柜等等。
她陪嫁来的一共三个丫头,小喜和甜姐蜜儿三个,另有小桃已经许婚,将来是去她葑门宅子里住的,她们夫妻帮着收佃租和看宅子,只做陪房看待。
却说妙真把头上的钗环都卸了,又拿了茉莉香皂洗脸,蜜儿在澡盆里放了些檀香、白矾,妙真洗完脸便过来这里沐浴,又拿了一色大红色的寝衣穿在身上。
衣裳上薰的是甜香,身上敷的是梅真香,脸上用了花露。
如今正是二月,天气还很冷,妙真穿上了一件长袄,正欲用饭,那小喜道:“姑娘,可这饭食都冷了?怎么吃呢?”
一语未了,就见萧景时走了进来,脸上似桃花上脸,妙真见着他,实在是喊不出一声“相公”或者“官人”,只迎了上去。
萧景时看了妙真一眼,见此时她已然褪去铅华,正有一番清水出芙蓉之感,他耳朵尖,方才就听到她们说饭菜冷了,就指着那饭菜道:“咱们是换一份新的吃食来,还是重新让人热一下?”
“什么样更便宜些?”妙真问起。
“换一桌新的来。”萧景时道。
妙真闻言,莞尔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热一下更好?”
“厨下多半备着热菜热饭,一直温着,差个人去厨房说一声就能送来。可若是要热一遍,就得把咱们桌上的菜送去厨房,要重新开火,上锅沏热了送来,就倒腾好几遍。”萧景时解释道。
妙真恍然:“倒是这个理儿。”
萧景时一笑,又让人送水来沐浴,他沐浴倒是很快,只选衣裳选了半天,但出来时的确是让人赏心悦目。
此时,厨房已经把饭菜送过来了,萧景时让人抬了薰笼来,两个人就在薰笼上用饭,果真很暖和。
两个人平日都算能说会道,但此时因为太陌生,就有些冷场了。
妙真原本想说义诊的事情,但想来许多事情都得从长计议,庭院深深,自己得先站稳脚跟后再说其他,所以把话吞了进去,不能一开始就把自己的需求说出来,这叫自爆其短。
倒是萧景时让人拿了小瓮葡萄酒来,方才道:“这是我亲手酿的,你要不要尝尝?”
“现下也不知怎么,酿葡萄酒的不多了,书里的‘葡萄美酒夜光杯’我却没见过,寻常家里就是吃些茉莉花酒、荷花酒,我虽不擅饮酒,但总要尝一杯试试。”妙真笑道。
萧景时听她说“葡萄美酒夜光杯”,当即让人找了一对水晶杯出来,把那葡萄酒倾泻在杯子里,和她对饮。
这妙真吃了一杯,就放下杯子,不准备再续,转而只是看着他道:“不知阁下台甫?”
台甫这两个字一般都是读书人互相问的,萧景时不妨她问,就道:“贱字宁瑕。”
“愿做一个白璧微瑕之人,也不做难以企及之完人,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妙真道。
这些话倒是说到萧景时心里去了,他就是愿意做一个有些瑕疵的人,也不愿意假模假式的,故而,他赶忙帮妙真夹了一筷子菜。
妙真哭笑不得:“多谢。”
“不知你可有表字?”萧景时问起。
妙真摇头:“我就一个名字,妙真,妙这个字是我出生时,也不知怎地,个个取名字都要带个‘妙’字,至于真,就是‘抱朴还真’之意。”
“妙真,妙真……”萧景时似乎在咀嚼这个名字,又看了她眉如柳,发似云,鲛绡雾縠笼香雪,心里一动。
当夜,二人合卺礼成,鸳鸯帐里,颠倒鸾凤,如鱼得水。妙真原本见萧景时话不多,自己和陌生人似的,今遭又是头一次,怕自己疼的很,不想他那般让自己舒坦,完全以自己的感受为主。
云雨初歇后,房里叫了一次水,便深深的睡了过去。
外面的小喜带着两个丫头到了偏厢歇下,三个人都是很欢喜的,姑爷和姑娘圆了房,日后感情再好点,小姐有个一儿半女的,那就彻底站稳脚跟了,这也是家里老爷太太交给她的任务。
新人房里的蜡烛是不许灭的,手臂大小的龙凤烛正烧的蜡水融融。
一夜睡的香甜,次日醒来时,只听得外面鸟声啾啾,妙真身上有些疼,但完全没有曾经看过的小说里什么被车碾压的疼痛那种。还好萧景时此时已经不在房里,应该是刚起床出去了,她伸了个懒腰,往外喊了一声,小喜等人都连忙进来。
丫头们脸上自然带着一股暧昧的笑意,妙真有些羞恼道:“几个小蹄子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倒叫我喊了半天。”
小喜道:“哪里是咱们不过来,是姑爷方才吩咐的,说让您多睡会儿,他去了外面书房读书呢。”
妙真摇摇头,又换上一件程家送的大红羽缎对襟褂子,底下着绿地牡丹花裙子,外面披一件大红姑绒为表的银鼠斗篷,再不说戴的是银丝鬏髻,钗环齐备,脸上薄施胭脂,端的是贵气逼人。
刚收拾妥当,就见萧景时进来了,她笑吟吟的道:“正想你去哪儿了。”
“咱们芙蓉坞外面有半间书房,平日我在那里读书。”萧景时道。
妙真也没多问,但见萧景时也是一身大红姑绒裘袄,只他镶袄上镶了玄色,但二人看起来倒似穿的情侣装。她不由道:“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
萧景时见她拿了一枚相串的白玉鱼形玉佩来,这玉佩透雕鲤鱼衔草,造型古朴,雕琢细腻,上面用金线打的络子,“金线用的妙。”
“是吧?这对玉佩虽然不如旁的纷繁华丽,但首尾相环,寓意极好。头一个我想祝你日后科举顺利,再有也是你我夫妇二人能积善,让家族有余庆,我们夫妇也和美。”
萧景时突然觉得妙真口才极好,且说话也很诚恳,不是那种说话特别肉麻,让人头皮发麻的那种,还点到为止,说完就把盒子放他手里,他则戴在自己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