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等妙真回来之后,舟车劳顿的,她则去榻上躺着小憩一番,听萧景时问起,妙真才道:“问什么病情都得问三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不耐烦了,还是她故意在耗我的功夫?”
“你呢?你怎么样啊?”
萧景时笑道:“虽说我乃是读书人,没有做过亲民官,但是这样的事情只要自己不怕,那怕的就是别人。只是没想到傅总督是个性情中人,我和他说了此事之后,他欣然和我一起上折子给皇帝。”
妙真道:“就怕皇上帮宗藩说话?”
“不必怕,昔年御史王仪在河南时也有类似的事情,皇帝把爵位都削掉了,还下旨申饬过的。”萧景时道。
原本山西官员以为萧景时过来会先巡视军防,没想到先解决的是藩王问题,很快圣旨下达,削去代王府辅国将军的爵位,人也囚禁起来,他手下的亡命之徒也是就地正法,萧景时本人亲自监刑。
“把这些人的脑袋悬挂在城门示众。”
众人见萧景时虽然年轻,但是身上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明知对方是亡命之徒,竟然先捅破这件事情,看起来就正气凛然之人。
妙真忍不住为丈夫鼓掌叫好:“真是大快人心,这才是真正的名臣作风,畏首畏尾,让人不屑。”
萧景时看向妙真:“你那样谨慎的人,我还以为你会说我给家里带来麻烦呢?”
“在其位谋其政,我不在那个位置上的时候,我肯定小心谨慎啊。”妙真笑。
萧景时想妙真还真的是深明大义,不愧是他放在心上的人。
不过,他还是提醒道:“我听说有些丧心病狂之人因为如此,会提前截杀官员,我现在有些后悔带你们过来了。”
妙真摆手:“我不怕,咱们俩并肩作战才好。”
“你们平素就不要出去了,等我在家时,再带你们出去。”萧景时叮咛。
妙真点头,她们夫妻都是这样,各自做各自擅长的事情,很少干涉,支持就好了,故而她也送了一封信给张氏,让她不必推荐自己了。
却说萧景时因为处理代王府的案子,轰动整个山西,他本人又是心细如发,大同县令热情款待他,让他觉得有异,当即要查大同县的账本,马县令吓了一跳:“萧御史,今日咱们都是官场私下相聚,何必如此?”
“马县令,自古公私分明,我见兄台如此高风亮节,必然不是那样的人。”萧景时笑道。
马县令无法,只好让人带他过去,心想这天底下哪个官员经得住查啊?故而,回去就把自己书房的几本书拿出来,里面夹着六百两的银票,狠狠心,跺脚过去了。
萧景时正带着两个账房在县衙查账,清风端了热茶过来,他道:“现在哪有功夫喝这个?你也不怕人家下毒啊。”
清风听了吓了一跳,萧景时又乐了:“放心,不会的,贪污顶多坐牢或者交赎金,毒害钦差,那是不要命了。”
“您放心,奶奶让我带了好些药过来,有各种解毒丸呢。”清风道。
萧景时心中流过一阵暖流:“你们奶奶素来想的周到,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她总替我想到。”
这一查就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萧景时先去休息,熟料,刚进门,就见马县令毕恭毕敬的站着,他若无其事的走进去,淡淡的道:“马县令,如今天色已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马县令陪笑进来道:“萧御史年纪轻轻就担任此职,不知道为兄的辛苦,我二十八岁才中进去,快五十岁才中举人,头发都花白了,实在是艰辛的很,就是仕途上也是无人托举,两三任才堪堪做了个大同县令。”
这番话听着心酸,但萧景时却不好打动:“马县令能够谋得大同县令这个位置,想必也是不简单。”
马县令干笑两声:“我原先只是个穷措大,也不认得谁,但是我在这里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萧御史自然体会不到我的苦楚,我家老妻一身的病,说来还幸亏萧夫人治疗妥当,我们心里都是感激您的,官场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萧景时不置可否,那马县令从袖口拿了五百两出来:“萧御史,若您抬抬手,咱们只当交个朋友。”
说完,又拍拍手,只见两位身着艳福的女子过来,都袅袅娜娜,算得上尤物。
萧景时见到这些,忍不住想自己如此英俊潇洒,看起来难道是个色魔么?故而,冷冷的看了马县令一眼:“我劝你别搞这些幺蛾子了,好好交代,兴许我还能帮你说一两句话,若是再贿赂钦差,那就不是这点问题了。”
说罢,又道原本自己只是怀疑,现在此人竟然上门贿赂,忙道:“来人,把马县令先看押起来,竟然敢贿赂钦差。”
马县令张了张嘴,脸色灰败。
似马县令这样的层级比较低的,被萧景时恐吓威胁几句,几乎都招了,萧景时顺利的勘破出问题来。
马县令立马成了阶下囚,但他对萧景时道:“萧御史,你也就是指打我们这些没有什么背景的萧苍蝇罢了,若是碰到个硬钉子,看你如何?”
萧景时笑道:“本官何须与你废话,你自己贪污受贿,还好意思警告我。”
马县令在牢里哭的呜呜咽咽的,想起那么多年他都是被骂穷措大,好容易中了举,选了官,如今却落到了这样的下场,他倒还算老实没把后面的人供出来,想着自己毫无背景,若是把靠山都得罪了,妻小更是无人照应。
又说忻州张世华那里,刚收下一千两银子,又夜里与妙云商量:“在松江府的时候费了不少银钱,如今这里虽然偏僻些,这里的人却有钱。”
妙云看了这一千两,连忙藏着床后的一个暗格里,还道:“这不知道是一桩怎样的案子?”
“也没什么,是一桩命案。”张世华轻描淡写的道。
妙云吓了一跳:“你说什么,是命案?御史可还在咱们山西呢。”
张世华笑道:“这也不是我判的,是副察使判的,我不过是装聋作哑,到时候也是怪不到我的身上。”
他们在华亭三年就捞了几万两白银,那可是个极其富庶的地方,真定府因上头无人,他好歹收敛些了,但也仅仅只是收敛了一些。
就如同忻州现在也是宣大布防要地,朝廷还要发一笔军款下来,到时候他至少可以吞一大半,只要把那些上下官员打点好就行,但这也不是现在做的,现在不过是赚些白拿的银钱。
妙云觉得不妥,可是她也没办法劝动张世华,况且,张世华说的对,如果你不拿,人家以为你不合时宜,恐怕连官都当不成了。
次日起来,她坐在镜子面前看着珠翠环绕,遍地锦绸的富贵女子有些陌生,她现在收钱似乎已经成了习惯,甚至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