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迈迈时运,穆穆良朝……(第2/3页)
都事官阶不高,但也占了半阙院子,一共三开间,那院子下摆着几盆花,几株可能因无人照顾,叶子发黄,花儿枯萎。
中堂设了简陋的灵堂,有一女子跪在佛前,她容貌也算不得多美,但极其白,是那种细致的白,在灵堂烛火之下,像郑樵写的诗里说的“阶下花枝冷艳,堂前佛火微茫”。
妙真连忙道明来意:“我们是新任都事家眷,从京里过来上任的。怎么上任都事过世了么?”
乐氏才刚从牢里放出来,据说随时还要提审,她心里心惊胆战,但是看着丈夫的灵堂,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仿佛在梦中一样。
她觉得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听到过世两个字,才蓦然点头:“是啊,过世了。”
“我看你应该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吧,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孩子呢?”妙真继续看着周围,觉得很奇怪,这左都事好歹也是个官儿,听闻左家也是本地乡绅,怎么只有乐氏一个人在。
乐氏以为妙真在赶她,连忙道:“我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了,请夫人再容我几日吧。”
妙真听萧景时说过,供词上说乐氏和女婿通奸,所以她试问一下:“自然可以,这几日我们就住客栈里,只是你为何不去你女儿家里住呢?说起来四月间我女儿生了孩子,我还去女婿家里住了好些日子呢。”
乐氏抿唇一笑:“夫人真是好福气。”
见她不欲深谈,肇哥儿此时却进来了,看着妙真道:“娘,咱们还不能住进来么?”
乐氏见到陌生男子,就瑟缩了一下,明显对男子有很强的防备心,妙真看着肇哥儿道:“我也不知道,看这位娘子何时走,不过这里摆着灵堂,要不跟你爹爹说一声,咱们别处去住吧?”
“娘,爹说咱们的钱都打点的差不多了,哪里还有钱住客店啊。”肇哥儿苦着脸。
妙真看向乐氏:“这,您要不要我去喊你女儿过来接你?”
乐氏一听眼圈一红:“不用叫她们,我现在真的没有去处了,请你们容我几日吧。总之,不需要你们跟我女儿说。”
“大郎,你先让你爹找好客店,就别逼迫这位夫人了。”妙真说完这话,先和肇哥儿出去了。
三人汇合之后,萧景时道:“本案涉及的四人,乐氏和其女婿通奸,通过邻居江大魁从术士那里买了符水,用符水害了其夫。这四人供词都不一样,真真,乐氏那里就靠你了。”
妙真本来就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但是乐氏也的确无辜,如果不能完全证明她无罪,甚至找出真正的凶手来,她恐怕还是逃不过被逼死的命运。
傍晚,正是炊烟袅袅时,乐氏原先身边还有两个丫头伺候的,如今人早不见了,家里冷锅冷灶。也是,她如今名声臭了,谁还肯待见她?
就是娘家人也不来了。
天色黑了下来,她也饥肠辘辘起来。
突然,外面暖融融的光先进来,只见今日似乎是白日见过的那妇人正用描金海棠托盘端了一碗面过来,那上头颤颤巍巍的卤牛肉,诱人的葱花,她吞了吞口水。
妙真笑道:“饿了吧,吃点吧,你也是不容易。”
她把面递给乐氏,乐氏原本已经很饿了,什么都不想,接过面就吃了起来,她吃的时候,妙真还夹了煎蛋小菜给她。
几乎是风卷残云般,乐氏就吃完了,吃完之后还有些讪讪的看着妙真:“对不住,我实在是太饿了。”
“无事,我今日出去的时候听了些你和你女婿的时期,但我觉得你似乎不像是这样的人。”妙真看向她。
一个人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尤其是乐氏,刚从牢里放出来,几乎是孤苦无依,一碗面几乎就能让她几乎流下泪来,这个时候,妙真再说起此事,乐氏心里一暖。
她也不愿意一个新来的人误会自己,很多人对身边的人不愿意说话,但是对不认识的人,却愿意说许多话,因为没有任何利益纠葛。
“我没有,真的没有。”乐氏辩解。
妙真挠挠头:“那为何有人要这样告你?你有什么仇敌吗?你别怕。我堂舅舅是顺天府尹,你若真有冤屈,我肯定告诉他,让他为你作主,不过这个关系可不能跟外人说。”
乐氏一听妙真有亲戚在顺天府做府尹,又有些八卦道:“徐娘子,那你相公的差事也是他安排的吗?”
“差不多吧,我家夫君中了秀才数年一直不第,偏偏他这个人又不信邪,非要考。如今我儿子就要成婚了,这不看着科举无望,是以托我亲戚如此的。”妙真边说边在心里对不起萧景时。
乐氏听了也不由道:“我先夫还是举人呢,只不过为了改善家中环境,只好任个官员,添些进项。”
这样和乐融融的谈话,乐氏仿佛回到了以前。
小喜在外想着平日太太最怕鬼的,今日却是这样镇定甚至淡定的走了进去,还编瞎话都不带磕绊的。
现在还真有点太太原先的样子了,原来的她在程家那时候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是慢慢的嫁人之后,太太恢复了原本的诚实正直。
乐氏和妙真聊了一会儿之后,外面送了热茶过来,妙真把事情拉回正题:“咱们都是普通女子,你怎么会突然遇到这种事情呢?”
“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我的命不好。”乐氏道。
妙真却不信:“虽然是无妄之灾,但是凡事必有因由,你有仇人吗?或者跟你起过冲突的人。”
乐氏想了想,有些难过到:“我夫君原本是军户出身,有个发小叫王宝,他任校尉,先夫过世前他就对我心怀不轨,先夫死后,更是百般纠缠,我以死相逼才消停。自古好女不侍二夫,再说,即便是我改嫁,我也不会嫁给那王宝。”
妙真皱眉:“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戏,此人怎地如此无耻,人家不喜欢,他还纠缠。”
“是啊,咱们俩年纪差不多,你也知道的,我们这个年纪又不是年轻小姑娘了,被人家知道了,都指指点点的。”乐氏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妙真瞬间出去把消息告诉了萧景时,萧景时叩了叩桌子:“此事原本就是锦衣卫指挥使所做,这个王宝也是军中的人,也是难怪了。真真,我要连夜提审王宝,拿下供词。”
如何判案,就不是妙真能够做的了,她以女人的细腻把这件事情勘察了,其实案件非常简单,就是那些官员们官官相护草草了事罢了。
肇哥儿这次找到供词所说的乐氏的女婿、邻居和江湖术士,才知道这三人纯粹是无妄之灾,他头一次采证词,写的辩无可辩,完全无懈可击。这让萧景时都高看儿子一眼:“没想到你还真是有些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