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寒衣节之前诤哥儿从外舍考入中舍,正好又旬休,妙真让厨下做了一桌他爱吃的菜,特别为他高兴。

诤哥儿还不好意思:“娘亲,哥哥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是秀才了,儿子还什么都不是呢。”

“每个人的起点和资质都不相同,你哥哥每次进步,我也为他高兴,你也是如此。俗话说勤能补拙,以前你一个人在家闭门造车,不知道外头深浅,现下去了书院后,能够勤奋至此,对你自己而言,这就是最大的进步了。”妙真从来不觉得先出头的人就一定好,人只好持续不懈的努力,即便不成功,肯定也比不努力的自己强。

年少的孩子没有太多定力,就需要大人的鼓励,不仅妙真鼓励,肇哥儿也道:“你的文章我看了,近来已经十分进益了,但还要加把劲,考到内舍比什么都强。”

现在萧景时给长子又请了两位翰林专门教导,肇哥儿从今年开始几乎都是埋首读书,除了吃饭,几乎都是足不出户,他对文章的敏感度非常高,看了弟弟的文章,大概就知道他现在到了什么程度。

“听到没有,你哥哥都说你现在厉害了呢。”妙真看向诤哥儿。

诤哥儿也给自己鼓励,自己一定要好好读才是。

即便是萧家这样不差钱的人家,培养孩子也是看资质来的,萧景时都是等肇哥儿中了秀才之后,才帮他请名师。诤哥儿若是想要获得好的资源,也至少要中秀才才行。

这很现实,就像当年妙真要学医,徐二鹏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发现自己真有那个毅力之后,才应允的。

许多东西,太轻易到手,就不值得珍惜了。

就像京中也有官宦人家的千金想上门让妙真教医术,妙真没有什么门第之见,但要求通晓文墨,并且把《难经》《灵枢》《素问》能够背下来,她就收下。

她这般说了之后,这所谓徒弟拜师当然是不了了之了。

刚用完饭,就有小孩子上门看诊,据说吃了十分辛辣的食物,导致咽喉疼,妙真赶紧去诊室查看,才道:“这喉咙都烂了。”

“这孩子贪吃,我们是四川人,刚做出来的拨霞供,他立马塞入嘴里,徐大夫,这可怎么办啊?”孩子的娘都快急死了。

“无事,我开药就好了。你是要在这里喝,还是拿回去你们去熬?”妙真问起。

“就在这里喝。”

“嗯,一共是二两五钱。”

妙真写了一张甘桔化毒汤的方子,亲自抓了药,让药童煎药,煎好药后,这孩子喝下后就好多了。孩子的娘连忙谢过,妙真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下次可不能这么顽皮了啊。”

下午除了这个孩子之外,倒是没有别的病人了,妙真干脆回屋做针黹,好久没做,都有些生疏了。她是想多做些端午所用的香包,正好萧景时的俸禄有些是用折色送来,都是一些香料,她就因地制宜起来。

刚做好一个香囊,起身活动几圈,看天色欲晚,正欲让人摆饭,这个时候却有人上门来看病。倒不是别人,正是萧景时的同年国子监司业张居正的第四个儿子生病了。

妙真立马着人请了进来,看张家四郎如今不过两岁左右,脸上身上都发红,张夫人急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寒,还咳嗽的厉害。”

小孩子现在把脉还把不好,要看指纹这些,她检查一番,就道:“应该是乳食冲了脾胃才如此的,我这里正好有配好的葶苈丸,你让他每次吃下五到七丸即可。”

张夫人见妙真开了药,很是信服:“原本我还不好意思过来,毕竟这么晚了,但又怕孩子有事,真是打搅了。”

“这算什么事儿啊,孩子的病要紧。”妙真笑道。

张家的下场她知道,但是人家在隆庆、万历初年简直是非常牛哄哄的存在,算得上大明第一首辅,还说出“吾非相乃摄也”这种话的猛人。

所以也不好得罪,况且,她去年冬天做的排骨藕汤,还送过一份到张家去,毕竟他们还有些乡谊。

但贸然相交,着实让人生疑。

且萧景时本身就和同年们关系都不错,她就没有画蛇添足。

次日,徐阁老府里请自己过去一趟,原来是程媛病了,程媛自从卢世安过世之后,似乎精神就不是很好。她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去年还是过年的时候见过一面,她的精神头已经很不好了。

妙真很快就过去了,看程媛脸色苍白,手上的青筋都出来了,有些怜惜道:“您这是什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是老毛病了,说是大的病症也没有。”程媛一开始重生就想着对付卢世安,后来卢世安死了之后,她觉得自己应该一路康庄,可事实并非如此。

她很久没有审视过自己的生活,后来才觉得即便她不跟卢世安过,似乎日子也并不是那么好过。丈夫位高权重,陪她的时间很少,她又是续弦,年纪不比儿媳妇们大,管家处处被辖制,操劳至此,有丁点错误还被人诟病。

甚至当年得了妇人病,徐妙真不在京中,她还吃错了药,导致身体越来越差。

现下她儿女都大了,想起过往种种,她竟然也不觉得快乐。尤其是看到妙真后,那种感觉完全不同,她听说萧景时待她始终如一,他们年少夫妻相伴到今,就是好。

想起前世徐妙真和岑渊一对怨偶,相看两生厌,萧景时也没这般专一,虽然娶了官家女为妻,脾气奇差,美姬侍妾环绕,仕途起伏大。

现下竟然完全不同了。

……

从徐家出来,小喜还问妙真:“您怎么了?徐夫人跟您说什么了?”

“她很奇怪,还是和以前在金陵的时候一样,和我就那么吃茶,什么也不说,我都不知道她想干嘛?”妙真想起曾经在金陵的事情。

小喜也是一头雾水。

就连萧景时问起妙真关于今日的事情,妙真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我和她的交集不多,当年我在程家做供奉时,因为大太太脾气古怪,我受了些气,所以当年她对我示好,我并不敢回应。”

自成婚以来,妻子极少和他说起在程家的事情,他猜测过可能在程家不甚愉快,是以也不多问,今日听妙真提起,他不免道:“既然她什么都没说,那你也不必纠结了,可能只是找以前的人叙旧吧。”

妙真点头:“想不通的事情,我就不想了,横竖也这么多年了。我听说曾大太太已然过世,就连曾经的大奶奶纪氏也是体弱多病,想起来,竟觉得物是人非。”

萧景时很少见妙真露出这样萧索的表情,她一直都是非常坚强,非常豁达,非常乐观的,甚至有时候他内心脆弱时,都会从她这里汲取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