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好家伙,原来在这里!”

人未入门,声先入门。雨声模糊了声音,李澜听得仔细,倒是听出几分熟悉,他不曾放松警惕,直直看着大门。

一截染湿的木棍先行探了进来。

观其材质和粗细,李澜认出这根木棍乃是夹刀棒,兼具棍棒的打击距离和大刀的劈砍杀伤,是非常实用的奇门兵器。

用法特别简单,握住棒尾,用力一甩,沉重的刀刃就会凭借惯性滑出,瞬间变成一柄短柄大刀。这种突然性既能惊吓敌人,也能利用甩动的力量增加第一击的威力。

紧临着夹刀棒进来的是一双皮扎鞴,往上,裤脚扎入靴中的马裤,上穿土灰色短褐,外罩一件油衣,即涂桐油的防雨蓑衣。

对方是个男子,头发不长,束成一把,尾部在斗笠下方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斗笠半掩住了他的脸,露出凌厉的下半张脸。

李澜一撑房梁,跳了下去。

对方顿时一棍打来,这一棍打得又狠又准,李澜险之又险地避开,对方第二棍又来了。李澜一把抓住棍尾,呵道:“是我,许千户!”

许景舟一听这话,立刻反应过来,他收势了,惊讶无比地看着李澜,道:“你怎么在这里?”

说罢,走近了来,将李澜上下一打量,“你受伤了?”

鼻尖传来轻飘飘的血腥味道,混杂着院子里面的雨水和泥巴味道,有些难闻,对方的衣服带皱,破了几道口子。

李澜道:“小伤,请大夫了,对方还未到。”

许景舟无声松上一口气,吩咐跟在后面的下属退到屋外,用眼神质问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李澜简单说了。

许景舟也把自己这边的信息告知对方。

李澜闻言,皱起眉头,片刻之后,他看向许景舟,一声不吭,宛如一尊雕像。

许景舟脸上肌肉无意识地抽搐两下,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澜道:“恭喜。”

李澜这话没头没尾,起先许景舟还不懂是什么意思,此刻,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简直不可思议,对方居然在为朝子钰器重他而心生不满。

在李澜看来,自己知道朝子钰派人过来,弄出这一系列事情的目的是什么,便是受到朝子钰的器重。

虽然朝子钰的器重,打心底来说,许景舟并不觉得重要,不过现下能够隔应到李澜,他就觉得高兴。

他绕着李澜转了两圈,嘴角翘起。

“李指挥使啊,李指挥使!知道《宫怨辞》么?”他摇头晃脑地念起来,“深宫秋月冷如霜,独照残灯影半墙。 曾倚玉阶承雨露,今辞鸾镜罢容妆。 君恩若似潮汐水,何故长消夜未央? 唯愿来生投燕雀,不栖金殿梧桐旁!”

李澜定定看着他。

许景舟把脸凑到李澜面前,笑嘻嘻道:“不是吧?不知道?李指挥使,您怎么可以重武轻文?须知文武并修,方成大器!不过你我关系如此之好,即便您不懂《宫怨辞》也无碍,我同您说。这首诗出自舟大诗人,也就是本……”

许景舟话没说完,腹部一疼——李澜抬腿,膝盖重重顶上他的腹部。许景舟表情扭曲,弓起身体,捂住伤处,惨叫出声:“艹,你疯了?!”

李澜一言不发,抬腿就走,来到一旁,坐了下来。

村长娘子拽着大夫来了,大夫即便做了防护,匆匆赶来的途中仍被雨水淋湿,整个人宛如一个落汤鸡。但他顾不得许多,连忙凑到许景舟面前,开口就是一句:“大人,我来为您医治,请您千万坚持住!”

许景舟心里骂了无数次了,可依然存在理智,他指着李澜,道:“这人才是那位大人!”

大夫显出惊愕之色,道:“可您……”

“哪来那么多废话!”许景舟烦道。

……

大夫给李澜清理伤口之时,许景舟已经缓过劲来,他来到坤道等人面前,活动手腕,一人一拳,丝毫不含糊。做完这一切,他倒回起点,又给了坤道一拳。

坤道被打醒了,一双清澈的眼睛布满痛苦与红血丝。

李澜听到这儿,方才抬眼朝此看来,道:“郎君要活口。”

许景舟道:“我自然知晓。”

见那坤道想要说话,反手一掌扇了过去,横眉冷眼,“胆敢出声,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坤道蜷缩起来,只剩抽噎之声。

许景舟冷哼了一声,叫了布艾,带上三人,留在这里照顾李澜,以备不时之需,便对李澜道:“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李澜颔首。

现在,他不能一起回去,如果现在一起回去,将会毁了陛下的计划。

村长娘子本是想要去送许景舟,见对方下属凶神恶煞提走坤道等人,心中一悚,顿住了。待到浩浩汤汤一群人离开,她才放松,几步走出,关上大门。

……

许景舟带着坤道等人前往京城,途中未免出现意外,他亮明了身份,走得官道,同时,不论白天黑夜,均在赶路。

如此,短短几日,到了蒲府。

此地距离京城很近了,由于坤道生病,且看起来很是严重的缘故,故而整个行程按下了暂停键。

许景舟有些烦躁,他命令大夫开些强效之药,赶紧把人治好。

至于后果,他才不管后果,对方落到这个下场,那不是罪有应得?

大夫唯唯诺诺应是。

在许景舟的逼迫之下,第二天,坤道状态就好多了,到了下午,坤道就好得差不多了。

许景舟迫不及待带着人上路,除了任务压在身上,让他有种急切之感,其次便是想要见到顾筠。

他算了算时间,顾筠怀孕四个多点月了。

这些日子他们往来的信件,对方并没提到有关怀孕的相关信息。

尽管如此,他总不免往坏的方向去想,毕竟他还没有亲眼看到那道使他们穿书的力量,最为严重的一次,他甚至连续两个晚上梦到朝子钰抱着孩子守寡,而他站在一边说着好友没死。

故而,许景舟特别担心顾筠,偶尔颇为恶毒地诅咒孩子跑到朝子钰肚子里面。

……

风驰电掣,许景舟带人即将踏出蒲府地区,正在此刻,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干瘦男人从旁蹿了出来,许景舟即便拉进马匹缰绳,也免不得将此人撞出几米远。

许景舟皱起眉头,翻身下马,扶起此人,诚恳道歉。

不料,对方嘴里不干不净不说,还往他的脸上吐了一大包合着痰的口水。

许景舟表情阴沉下来。

对方挣脱他的手,转身就跑。许景舟怒骂一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毕竟他也有错,罢了,罢了,罢了!

正在此刻,又是一人从旁蹿出,此人是个光鲜亮丽,相貌堂堂的男人,比干瘦男人年轻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