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鸡蛋。(第2/3页)
阳河县里还是有了很多区别。
云芹趴在车厢窗口,看着变化。
洪水退了一个月,百年城墙只剩断壁残垣,地上仍能看见淤泥,蝇虫飞舞,城内好得许多,虽不如从前繁华,街边也有零星小贩。
酒楼有两层,翻新了一层,摆上幌子,照常营业。
马车停在酒楼门口,小二一甩布巾,迎上来热情道:“陆娘子,二楼请!”
云芹踏上被水泡得有点软的楼梯上。
走入一个清静的厢房,她从那仿古的仕女图屏风上,认出这是从前姚益吃酒招待她和陆挚的房间。
汪净荷候在其中,起身道:“叫你颠簸这一遭了。”
云芹:“还好,坐车很省力。”
也好玩,她这辈子没坐过几次马车,自然新鲜。
很快,小二上菜上茶,她们两人吃着一些,汪净荷低声说:“从前,我买了李娘子的绣样,拿去平秦玥的官司……”
其实就算她没有这么做,汪县令要保秦玥,办法多得是。
汪净荷:“抱歉,我不知她是你二嫂子。”
云芹:“没事,她也不卖了。”
汪净荷还没习惯她的直白,脸色一红,更为羞愧。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没了话题,就静静吃了大半桌,隔壁婢女来敲门,说是秦琳找汪净荷。
那天秦聪抛下汪净荷,终究叫秦琳心生恐怖,最易半夜惊醒,叫着“不要丢下娘亲”。
因此,汪净荷虽在酒楼赴约,也只能带着他。
她抱着秦琳,对云芹抱歉笑笑,又叫 秦琳:“叫婶婶。”
秦琳恭敬拱手:“婶婶好。”
云芹对秦琳挤了下眼睛。
小孩很敏感,收到了什么讯号似的,瞪大了眼睛,盯着云芹,一直等下一个讯号。
汪净荷放秦琳到一旁玩,和云芹继续吃饭。
不一会儿,秦琳就开始往云芹身边凑。
汪净荷呵斥:“琳儿,不得无礼。”
秦琳一瑟缩,云芹用布巾擦擦唇角,笑问他:“飞高高吗?”
秦琳:“那是什么?”
云芹问汪净荷可否抱一下秦琳,汪净荷自是点头。
下一刻,云芹高高抱起秦琳,转了一圈,果然是“飞高高”。
秦琳欢呼尖叫,玩得非常开心。
一旁婢女差点吓晕过去,汪净荷却也跟着秦琳笑。
她想象中的父子关系,就是这样,而不是她一直求人抱小孩。
她也想这样抱着秦琳玩,却“飞”不起来。
云芹一眼看透症结,笑道:“你力气不够,多吃点。”
汪净荷:“好。”
……
饭毕,汪净荷抱着秦琳走在前面,云芹在后面,几人下了二楼。
云芹扶着扶手,下到最后一级台阶,那小二跑过来,双手拢着两个热乎乎的熟鸡蛋。
云芹以为是给汪净荷的,因汪县令还算是个好官,百姓心善,送家眷吃的也寻常。
却没想到,那小二凑到自己跟前:“陆娘子,这个送你。”
云芹指指自己:“我?”
汪净荷早听小二提过,便笑着看她。
小二说:“娘子不记得了?那日大暴雨,我跌进坑里,是娘子把我拉出来的。”
“……”
…
傍晚时,陆挚循着旧路快到何家,突的听到马车碾着乡道泥土,发出的骨碌碌声。
云芹今日和汪净荷吃茶吃饭,他回头,果见到后面一辆秦家的马车。
这要是以前,陆挚决不能这般冷静,看云芹和汪净荷往来,只是,承认自己妒忌、不喜欢秦聪后,他坦荡许多。
毕竟汪净荷不姓秦,云芹也不为秦聪而去。
而且,人以群分,云芹愿意和汪净荷往来,可见,汪净荷并非秦聪那种败类。
他在前面等着,等马车近了,唤了声:“云芹!”
云芹撩开车帘:“我在呢!”
离何家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云芹和车内的汪净荷、婢女道别,她跳下马车。
落日熔金,几乎将她的睫羽照得发亮,她眼底酝着一汪清泉,嘴角带着笑,怎么看都是心情极好。
陆挚看她笑,自己也忍不住笑,问:“跟她吃茶,就这么开心?”
云芹:“我给你带了好东西,你转过身去。”
陆挚背过身,听她在身后窸窸窣窣一下,说:“好了。”
他再回头,云芹两只手各捏一枚鸡蛋,用鸡蛋遮住自己眼睛,晃了两下。
陆挚:“鸡蛋?”
云芹挪开鸡蛋,露出一对盈盈笑眼:“嗯,你猜它们哪来的?”
陆挚心知,肯定不是买的,要是买的,她就不会这么开心了,那就是人送的。
但汪净荷应当不会送鸡蛋。
就算是别的朋友送的,云芹虽也欣喜,但不会“惊喜”,那就是陌生人送的。
再想最近的水灾,他一下猜到,是不认识的县民送的,还是受过她帮忙的县民。
他心里有了章程,接过一个鸡蛋,却问:“一文钱买的?”
云芹:“不对。”
陆挚摩挲鸡蛋,还有点暖热,可见云芹一路护得小心,又问:“秦娘子送的?”
云芹更是得意,笑说:“呆,还是不对。”
这还是她第一次“骂”自己呆,陆挚听得一怔,心都软了。
他认输,说:“不好猜,到底怎么来的?”
云芹:“是个男人送我的。”
陆挚面上如秋风过境,凌乱了片刻,什么男人?
还好,云芹没发觉他的不对,继续说:“因为那天大雨,我帮了他。”
陆挚又风和日丽了。
他低笑几声,脑海里骤地浮现段方絮所言:没有你的功名。
他回的“尽人事,听天命”,还算潇洒,可是,他不是汲汲营营之流,却也并非真的淡泊,不然就学父母当年,隐居罢了。
但此刻,他觉得,功名又如何,还不如这两个鸡蛋,能逗妻子开心。
陆挚剥了一个鸡蛋,给云芹。
云芹珍惜地小口吃着,想起这一两年的事,她再无法像以前,直接同陆挚说,汪县令是个好官。
或许真是官不好做。
她哧溜整个鸡蛋,咽下,对陆挚说:“你以后不能和汪县令一样。”
陆挚也吃着鸡蛋,问:“如何解?”
云芹:“他大包大揽,手下却没几个真有能耐的。”
听说,汪县令留下两个衙役在上游盯水位,秦家庄子庄头宴请他们,灌他们吃了许多酒,他们竟醉得睡着了,误了时机。
再说县丞,汪县令累晕过去,他就没了主心骨,虽然也是陆挚厉害,但他几次三番,都找陆挚出主意,这人本身也不行。
可见,如何管好手下,培养可用之材,是一门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