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旧故事。(第2/2页)

陆挚歉然一笑,道:“今日酉时也会走。”

老门房:“官老爷‘点卯’,你‘点酉’。”

陆挚回:“便是先适应适应。”

两人的谈笑声传到院子里,张敬负手在院内,听了一半,又哼了声,就走了。

果然等到傍晚酉时,陆挚发现张敬不见自己,就走了。

一连好几日,直到二月上旬要过完,张敬发现他有耐心,回家吃饭并非要与自己拿乔,这才松了口。

于是,这天清晨,陆挚来到张府,老门房笑说:“陆秀才快请进,咱家老爷总算被你‘点酉’所打动。”

陆挚也笑:“学生之幸。”

待要进门,他才发现,门旁停着一辆紫檀木马车,一匹白马低头吃草。

他问:“府上还有客人?”

老门房解释:“是有,在老爷书房。不过这马车,是家里姑娘省亲,在后宅和娘子说话呢。”

陆挚:“原是如此。”便不再问。

进了张府,他四年不曾来,府中有细微的改变,但整体没太大改变,院子里嶙峋假山,花木扶疏,楼阁错落有致,雕甍绣槛。

梨树巷的宅子与之相比,便是骆清月的骈文比《滕王阁序》。

从前,陆挚把住房当身外事,如今,他忍不住推断,造这样一座宅子,二千两都不够。

他静下心想,人最忌讳好高骛远,得先考下功名再说。

及至张府正堂,与以前不同的是,门内立着一尊和人一样高的黄栌木雕像:双臂大张,单腿站立,锯牙钩爪,青脸怒目,竟是罗刹。

陆挚顿觉意外。

罗刹从天竺传入汉地,原身是恶鬼,传闻佛祖游历人间,遇罗刹娑,佛祖劝善,从此,罗刹娑远离恶道。

因此,罗刹对上《左传》里的“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但不管如何,普世而言,百姓拜佛祖、观音、地藏,拜罗刹者,并不常见。

以至于他还记得,上一次骤然听说“木罗刹”,还是在阳河县。

他轻轻蹙眉。

张敬打外头进来,倏地说:“这尊罗刹,雕得还算不错吧?”

陆挚回过神,恭敬行礼:“学生见过老师。”

张敬打量他片刻,暗想此子依然端肃,没丢了精神气,足矣。

他冷哼:“这罗刹摆在这,就是给你看的,也是叫你知错能改——回家吃饭,竟比去书院读书重要?”

陆挚不好答,沉默片刻,说:“学生知错。”

张敬却是了解陆挚:“不,你不知错,今日还是酉时要走。”

“确实,”陆挚实说,“不是‘吃饭比读书重要’,是和谁吃饭最重要。”

这话点到为止,聪明人就都听明白了。

张敬愣住,差点忘了这小子娶妻了,怎的还变了模样了?

从前他暗示过将女儿嫁给陆挚,陆挚可是假装听不懂!

思及此,张敬赶人:“你回去吃饭吧!”

陆挚笑说:“恐怕家里饭没做好,还得叨扰老师。”

又问:“老师这罗刹,可是打哪来的?”

张敬还有火气,只陆挚又问,默了默,才回:“一友人相送。”

陆挚:“刻得极好。”

他怀疑,木罗刹出自阳河县秦员外之手笔。

只是贸然说与老师,实在不尊重,张敬从不结党,连入仕的学生,都不肯再接触,如何接触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员外?

不若,他自己再查一下情况。

又两三句后,张敬才稍微消了气,把陆挚叫去书房,书房里也有几个书院才俊等着。

众人相互听过名声,拱手让座,讨论起八月的乡试。

……

夜里,陆挚拿出要寄回阳河县的信。

他和云芹最后一次同家里报平安,是由行会车队带信,至少到现在,家中应该得了他们平安抵达的消息。

只是,他们自己写的信,还没寄。

盛京往阳河县寄信有两个办法,一个走陆路,看路况,多少要三个月,一个托关系走水路,差不多一个月。

后者很贵,走一趟就要五两银子。

但若是前者,也不便宜,时间长也就算了,还容易丢了信件,无处讲理。

之前,陆挚和盛京通信,费用和关系都是张先生打点的,陆挚这次也同张先生借了这条关系。

信件珍贵,云芹和陆挚先确定要寄几封信,再寄出去,最是划算。

到今日,陆挚攒下三封信,一封给何老太,一封给州学老先生,最后一封自是姚益。

给姚益的那一封,都写好了,他今夜却拆了信,添内容:近日见一木罗刹,疑心与秦员外有关,延雅兄可否帮我一查……

他循着记忆,把那木罗刹画在纸上。

窗户里的桌子,云芹也在整理信件,这些信她花了小一月,才慢慢写好的。

很快,两人信件堆放在一处,云芹是一大摞,陆挚就三封,显得有些寒碜了。

她数着他的信,有点惊讶:“你的信好少。”

陆挚笑了:“你怎么那么多。”

云芹:“他们都叫我写信。”

陆挚:“?”

他拿起信,其中,一封给何老太,一封给云家,知知单独一封,这三封自不必提。

紧接着:林道雪、汪净荷、李茹惠、刘婶婶二丫……

就连村里叫小桃的丫头,都有一封信,摸着还不薄。

陆挚:“……”自己某种“心眼”,似乎又要发作了。

作者有话说:云·阳河万人迷·芹:没办法,他们都叫我写信

陆挚:心里酸酸的(bushi)